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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浅月顿时撇开头,不忍心再看他。
外面的人彻底没了声。
“嗯?”容景对外面询问。
外面的人还是没有音。
“说!”容景语气蓦然有些低。
外面的人似乎挣扎了片刻,苦着脸道:“小公子就是小公子,属下也说不明白,您……你去看了就知道了。”
容景蹙眉,跟随在他身边的人从来不会如此吞吞吐吐,这种情况还是第一次见。他想起什么,微微偏头,看向云浅月。
云浅月低低咳了一声,转过头来,对他笑道:“起吧!子夕是叫我们起床呢!”
容景盯着她看。
云浅月被他看得有些毛,伸手推了推他,故作轻松地道:“他这已经是在笑话我们了,我们再不起的话,真不必起了。”
容景眸光微微眯了眯,松开她,转过头,缓缓坐起身。
云浅月微微提了一口气,跟着他坐起身。
容景径自穿戴,不多时,他便穿戴妥当,看了云浅月一眼,见她还没穿好,也不说话,亦不催促,也不帮忙,静静地站在床前看着她。
云浅月感觉头皮有些麻,容景是什么人?何等敏感?结合她从云山醒来后晚回来,该是明白她身上发生了他不知道的事情了。她本来想慢一些再慢一些,他自己先出去找玉子夕,但如今见他这样等着她,没办法在磨磨蹭蹭下去了,只能利索地穿戴妥当,下了床。
“走吧!”容景对她丢出一句话,率先走了出去。
云浅月走到镜子前看了一眼,往上拉了拉衣领,也跟着他走了出去。
出了中军帐,已经是傍晚,太阳落下,外面天幕有些昏暗。
容景对守在中军帐外的人看了一眼,人人都垂下头,他淡淡询问,“二皇子在哪里?”
一个人立即回话,“昨日打了胜仗后顾将军带人进了云城,如今他的营帐空着,东海二皇子来了之后就住进了他的营帐。”
容景抬步向顾少卿所在的营帐走去。
顾少卿任的营帐距离容景的营帐大约有十丈左右的距离,不是太远。
云浅月呼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打量了一眼军营,来的时候她都没好好看一眼军营便被他带入了中军帐,如今只见军营内秩序井然,士兵们巡逻严密,各司其职,没有因为没有战事而懈怠,空气中也没有了浓郁的血腥味。
顾少卿的营帐外围站了墨阁和红阁的隐卫,数百人之多,比容景的中军大帐外守护还要严密。除了他们外,还有军营里的大大小小将领也聚在了这里,一个个的都好奇地伸长脖子往里面看,但是顾少卿的营帐半丝缝隙也不露,根本就看不见什么。
容景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这座营帐外的情形,缓步走去。
云浅月不敢想象一会儿是何情形,跟在容景身后的脚步不由自主放得轻了。
守在顾少卿营帐外的将领见容景来到,都齐齐回转身,一个个脸色分外奇异,躬身对二人见礼,“世子,世子妃!”
容景“嗯”了一声,浅浅淡淡,低不可闻。
云浅月被他这一声“嗯”的总感觉心里没底,脚步慢了下来。
这时,顾少卿的营帐从里面挑开,弦歌、青裳、凌莲、伊雪先后走了出来,几人脸上挂着笑意,见到容景刚要欢喜地说什么,看到了云浅月在容景身后对他们使眼色,齐齐改了口,规矩地见礼,“世子,世子妃!”
容景眸光在四人脸上个转了一圈,点点头。
青裳等四人让开路,一字排开站好。
容景盯着面前的营帐看了片刻,营帐内无声无息,没有任何声音传出,他缓缓抬手,挑开帘幕,走了进去。
就在这时,营帐内传出咿咿呀呀的声音。
容景一手挑着帘幕一脚迈进营帐,听到声音看去,手脚猛地顿住,身子也随即僵住。
顾少卿在军中的地位极高,他的营帐自然极为宽敞,屋中或坐或站了几个人,玉子夕、夜天逸、沈昭、南疆国舅,唯一的一张大床上,帷幔挑着,有珠穗垂落,一个小小的人儿穿着浅色的锦绸衣服,正躺在床上,两只小手挥舞着,两只小脚踢腾着,看模样是正在够珠穗,嘴角弯弯地翘着,神色不亦乐乎。
因为是傍晚,营帐内光线昏暗,大床在里侧,帷幔半遮半掩,更是显得昏暗。那小小的人儿微微偏着头,只能看到一半的侧脸。
但即便是一半的侧脸,也能让任何人清晰地看到他过于相似某个人的眉眼。
这一刻,所有声音息止,万籁俱寂。
容景目光定在容凌身上,一动不动,像一幅水墨画,突然被笔者在中途顿笔。
营帐内的几人都看着他,谁也没说话,营帐外的人亦是无人说话,无声无息。
容凌天圣敏感,似乎也发现了气氛不对,立即偏过头,好奇地向这边看来。
四目相对,一大一小,相似的容颜得如刻画的一般。
容景本来僵住的身子猛地一震,眸中刹那闪过万种情绪,如龙腾似虎啸,如海浪似岩浆,波涛汹涌,雷鸣电闪,大自然的一切变化似乎都顷刻间发生在这一双眸子中。他这一双眼睛从未有过如此多的情绪,似乎什么被无限放大,又被无限缩小,大的世界装了只眼前那一个小小的人儿,小的世界眼前依然是那小小的人儿。
这一刻,不同于对云浅月的期盼和刻骨思念,而是天翻地覆后的山河沉寂。
他似乎被定在了那里,哪怕闪电雷击从他身上穿过,他也会无知无觉。
容凌本来咿咿呀呀的声音在看到容景的刹那发出了个类似于单音节的“咦”,须臾,他好奇地看着他,不像容景眸中千变万化,而是水汪汪的眸子如纯澈的湖水,清可见底。
万千声音都消止,只剩下孩童那个“咦”的音节在回旋。
每个人似乎都被定格在了这一刻。
玉子夕哪怕已经做了无数准备,私下里打了无数坏主意,想在容景见到容凌后实行,哪怕实行不了,也要大肆地嘲笑他一番,仗着有云浅月疼他这个弟弟,以报他这个姐夫将他这个小舅子送去怡红楼后来被玉紫萝总是嘲笑他的仇。可是如今看到一大一小,一父一子如此模样,他所有主意都憋在了肚子里,这种高山压顶的气氛下,忽然什么主意也使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