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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那张泛黄的照片因为岁月的洗礼而有些模糊不清了, 只能依稀看到是从很远的地方拍摄而来。
一座喷泉、两个少年，还有随着时光而朦胧的笑容，是这张老照片中唯一能得到的讯息。
而模糊这张照片的或许并不只有岁月——
被火烧过而焦黑的痕迹, 如此明显地展露在了老照片的侧边。
“……”
方鹬的心中忽然发紧。
像是被什么绳索一样勒紧, 让他难以呼吸, 窒息般的感觉压迫着他的心脏，让他从头到脚都有些冰凉了起来。
他颤抖着自己的双手……
轻轻触碰过那张照片。
在触碰的时候, 他好像被火焰灼伤一样, 迅速地收回了手。
被烧得焦黑的边缘, 无不代表着是从某场大火中遗留下来的痕迹。
他本以为这个最为珍贵的东西早在那场大火之中永远地离开了他, 而如今多年后, 虽然并不完好无损——
但至少却还尚留存着原貌，久违地展现在了他的眼前。
可是……
这张照片, 不是早就在十年前在大火之中烧成灰烬了吗？
被火燃尽的房屋，将所有东西全部燃烧殆尽，唯一遗留在他心中的也只剩下最珍贵的记忆而已。
为什么……
……
……
“方鹬？”
“……”
“方鹬？怎么了吗？”
“学、学长。”
方鹬难得有些慌忙地回了过头，指尖划过了抽屉有些尖锐的边缘, 但他却并不感觉疼痛。
“这张照片是……”
“照片？”黎书有些困惑地站起身，顺着他的视线看向了抽屉里的照片。
这张老照片是方逸在两个月前给他的，他仍然记得那时候的方逸什么都没有说，唯独留下了这张让他感到有些悲伤的照片。
“这是你父亲给我的。”
“我父亲……”
“从纳斯星球离开的时候, 他似乎专程来找我，并给了我这张照片。但是他什么都没有说……你知道这张照片的由来吗？”
“这张照片……”
方鹬的手指用力地蜷缩起来。
他的目光在这张照片上不断扫视着，视线扫过那模糊的笑颜与焦黑的痕迹, 觉得自己的心脏像被裹住一样越发收紧。
或许是因为这张照片，或许是因为那被遗忘下的记忆……
又或许是这焦黑中那未知的故事。
“学长……”他喃喃道，“你还记得这张照片吗？”
“照片……”
方鹬的声音难得带上了一丝沉重，那总是上挑的眉眼也因为忽然低落的情绪而低垂着。
黎书想要安慰他什么，但他的嘴唇启启合合，却也无法说出任何安抚却又违心的谎言。
他只能摇了摇头：“……对不起，方鹬，我不记得。”
方鹬的上唇轻颤了一下，很快有些无力地接受了事实：“……我想也是。”
“但是，当我看到这张照片的时候，我发觉我似乎忘记了什么很重要的承诺。”
“学长……”
“我曾经认为我遗失的记忆无关紧要，但这是我第一次如此迫切地想要想起……所以我想，这张照片对我来说，或许很重要。”
方鹬那因为低落而暗下去的眸子逐渐泛起了微光：“学长……”
黎书走到了他身边，看向了那张老照片。
无论是照片里十年前的他，不知名的少年，拍摄的角度，曾居住过的中央城区，还是这焦黄的烧痕以及递给他的那双干枯而瘦弱的双手——
这张老照片都承载了太多的故事。
或许他能够把那段日子的记忆释放出来，至少他就能解开某些锁链得到答案。
只不过，因为他在这张照片上，所以他才会对这张老照片所承载的情绪有所共鸣。
但是。
方鹬为什么也…………
他的视线逐渐转向了身旁的人，有些困惑地看着那张精致的侧脸。
那脸上的情绪难得有些起伏，眸中的眼色也随着情绪而变化着。
黎书的目光聚焦在那扑闪的睫毛上，忍不住启唇：“方鹬。”
“学长？”
“你和这张照片，有什么关系吗？”
方鹬抚摸着照片的手一顿，猛地回过了头。
他的眼里有诧异、有惊喜也有慌乱，薄唇似乎焦急地想说些什么，但在嗫嚅了许久后……
还是抿住了嘴唇，轻轻地在下唇咬出了不浅的痕迹。
“……等学长想起来，就知道了。”
他低低地说着，用近乎只能一个人听到的声音对着照片喃喃自语。
“我早就下定决心不会逼迫学长想起来的，所以……”
“你说什么？”
方鹬摇了摇头：“……不，没有什么。”
“是吗……”黎书疑惑地看着他，“但是，为什么你父亲要把这张照片交给我？”
“我父亲……方逸做的这件事，其实我也不太明白。我自从被接入方家之后，很少和他有什么交集，他是一个行踪不定、并且让人难以捉摸的人。”
这个曾经风华无比的男人在某一天忽然像换了一个人一样，从此只沉浸于美色与钱财之中。
方鹬对于他的印象与外界对他的印象一样，这十年来几乎毫无交集。
唯一能让他还留有印象的交集，或许是在几个月前星际医院的重症病房里——
在私人游艇上因为玩得过火而休克的方逸，身上插满了管子，躺在了最高级的病房中艰难地呼吸着。
因为太过突然，方家人全部被紧急召在了病房中，或真或假地对着病床恸哭后，在病房外开始争论起遗产的去留。
遗产的争夺从医院争到方家，深夜的病房里空无一人。
那时候的方鹬在门口停留了半分钟，最终还是进入了病房之中。
“父亲。”
他对着病床上的人说道。
“少喝点酒吧，你的人生还很长。”
“……”
戴着氧气罩的方逸微微侧过了头。
他的眼里没有什么情绪，有些干枯的手指轻轻地朝他挥了挥。
方鹬走上前去。
“你……和我真像啊。”病床上枯瘦而有些垂危的男人挣扎着吐出了这句话。
方鹬看着他，不置可否。
“我跟您并不像，我永远只会喜欢一个人。”
“……像啊，像啊。”
男人不停地重复这这句话，在月光中闭上眼睛，在安静的病房里只重复这若有若无的声音。
那或许是方鹬对他最深的印象，在那场重症病房的看望后，险被拉回生命的方逸很快无视叮嘱投入了新一场的游艇机会之中。
而如今……
看着手里那张老照片，方鹬的心中五味杂陈。
他不知道方逸为什么会有这场照片，而且这张照片……
是在他第一次见到方逸的时候，方逸送给他的。
明明那场大火里什么都不剩了，而这张照片却被抢救下来，时隔多年终于重见天日。
到底是谁把它从火里抢救出来的，而又为什么会在方逸的手中？
这到底……
……
“方鹬，怎么了吗？”
黎书的声音将他拉回了原地，方鹬微微一怔，很快有些歉意地摇了摇头：“……对不起，学长，我刚才好像走神了。”
“有什么心事吗？”
“学长，这个照片……”方鹬一顿，“是我父亲拍的。”
“你父亲……”黎书有些诧异地睁大了双眼。
他能看得出来这张照片似乎是从很远的地方拍摄而来，而上方自然的笑颜也没有注视到镜头，比起刻意的拍摄，更像是无意中拍下的。
然而他却没有想到，这张的照片来源于方逸。
这也意味着，方逸在十年前见过他？但为什么又要将这老照片递给他？是有什么目的吗？
得知了照片是方逸拍后的黎书更加觉得有些困惑了。
他想继续询问方鹬什么，但却看到了方鹬那低垂下的眉眼，以及抚过照片褶皱的指尖。
那双宝石般的双眼中带着一丝茫然、一丝诧异，却也带着一丝有些莫名的暖意。
……
黎书将想要问出口的话重新吞了回去。
虽然没有言语，但他莫名地知道此刻的方鹬在想什么。
他走上前，指尖轻柔地勾住了方鹬的拇指：“你喜欢这张照片吗？”
“嗯……”
“多亏了你父亲送给我。好久没有跟他联系了，想跟他道一声新年快乐吗？”
“学长……”方鹬一顿，缓缓抬起头来。
入眼就是黎书那虽然幽深却又安抚般的视线，手心里的温度也暖得恰好。
他回握住黎书的手，轻轻地低下了头。
老照片里模糊而稚嫩的脸依然笑靥如花，似乎从很远也能感受到拍摄者同样的笑意。
他收紧了手指，终于“嗯”了一声。
“还有两个小时就要跨年了，现在说不定是最好的时间。”
“……谢谢学长，我知道了。”
方鹬眉间的皱褶终于舒缓了下来。
他一只手紧紧握住黎书，一只手拿起了终端，在深呼一口气后终于拨出了那个数字。
“嘟嘟”地两声之后，终端那头终于被接了起来。
方鹬看了一眼黎书，那镇定的眼神给了他继续开口的勇气。
窗外的烟火象征着新的一年即将要到来，或许在新的一年里——
一切都会变好。
学长会想起来一切，他也会得到老照片里的答案。
至于他的父亲……
这个正直风华年纪却枯瘦的男人，或许会告诉他曾经的秘密。
他呼了一声，握住了终端：“你好，我是……”
“方鹬？”
一个沉稳、却并不属于方逸的声音，忽然从电话中响起。
“……”方鹬一怔，“……叔叔？”
“是，是我，”方陆的声音比平日里还要低沉，“方鹬，你打来得刚好，我正好有事要找你。”
一股并不好的预感袭来，方鹬皱起了眉头：“新年好，有什么事吗？”
“你现在有空吗？恐怕你得回来方家一趟……”
方陆说着，压低了声音。
“新年快乐。你父亲刚刚去世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