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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绪浑身没什么力气,迷迷糊糊又睡过去了。再醒来,发现青年版靳择野正凝视着他。
那双眼眸阖黑一片,溢满了他看不懂的感情。
“……吃点东西吧。”靳择野说。
各式虾饺小笼包满满的铺满了整个餐垫。时绪还记得之前他发烧,当时就使唤靳择野买早餐给他吃来着……没想到对方还记得他爱吃什么。
面前青年毫无疑问是靳择野,但却总感觉哪里不对。谢离峥说这个世界是他死去第六年,很明显这世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周围人诡异的态度,他鱼尾上的东西……都和面前靳择野脱不开关系。这六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时绪边想边解决着小笼包。
这一折腾他也饿了,大口大口嚼着包子两颊鼓鼓的像花栗鼠,靳择野轻轻用指尖拈去他嘴角酱汁,声音很轻:“……还是跟以前一样。”
时绪咽下包子,赶紧问:“这个是你弄的,为什么?”
他摆了摆鱼尾,上面圆环和锁链折射的阳光刺眼。
“只有这样我才能确认。”靳择野说。
“确认什么……”时绪还没说完就被紧紧搂住了,对方像是溺水的人紧抱着最后一块浮木。声线似乎都在颤抖,“你知道吗,我当时就这么抱着你,感受到你慢慢变冷……”
青年的手滑到时绪胸口,感受里面的心脏正在跳动,“但在两千两百三十七天后……你回来了。”
时绪目瞪口呆。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死后靳择野会是这个反应……他俩当时关系有好到这种程度吗?明明知道人死不能复生,对方却像是一天天数着日子,足足等了他两千多天。
时绪心中微动,“那之前我在海底酒店里没握住你的手……你不介意了?”
“都不重要了。”青年轻抚着他的脸,那眼神让时绪发憷,他赶紧转移话题:“那啥,能不能给我准备点衣服……城艺的校服就行。”
边换衣服时绪边感叹:“真是的,你们在这都毕业长大了,还都长高了。但我还是……”
“你不用毕业,也不用工作……你可以一直待在这里,”靳择野俯身耐心替他系好领带,声音很淡,“你只要活着就好。”
活着留在我身边就好。青年在心中补充。
……
“咕噜咕噜咕噜……”时绪在水里吐泡泡。
还是不适应,靳择野那货不是拽的上天吗,怎么六年后就变绝世痴情种了,居然还会一直想着他。这也太上道了……啊呸,也太够兄弟了吧。时绪把发烫的脸埋进水里。
干什么啊这是,一想到有个人默默等了他六年……心跳都加快了。
“您好,我是先生派来照顾您的。”
这冷不丁的一声让时绪差点呛口水,只见岸上正站着个少年,不到二十岁的样子……只是对方似乎看不见?
“你照顾我?但你……”时绪犹豫。
“您放心,我经过训练,如果是照顾您的日常起居的话完全没问题。”
少年朝时绪深深鞠躬,居然真的开始弯身收拾餐垫上的东西。他动作熟练,确实一点也不受影响。
“真是的,这不就是课本上资本主义剥削劳动人民的剩余价值,”时绪不满的嘟囔,“靳择野就算真这么忙,也该懂点事吧?”
啪嚓一声,白瓷碟掉在地上。少年连忙弯腰收拾,听见时绪问他有没有事,他额头居然渗出些冷汗,“没事没事……只是很久没有人直呼先生的名字了。”
随着少年缓缓诉说,时绪目瞪口呆。
原来这六年间靳择野强势并购城南城北大半企业,跻身商圈最年轻的代表后又只身入政界,纵横捭阖无往而不胜。最后一跃成为最高掌权者。
三年前,徐乐奉命开展严密的全面监控,城南城北彻底被归为他的领地。
至此再无人有异议。
一切的拐点就在六年前……他被捅死的那天。
“现在想来,大概先生不想让别人看见您才派我来的。”那少年深深鞠躬,“……您一定是先生最重要的贵宾,有任何需求请随时叫我。”
贵宾个毛啊,他现在就是个光鲜的囚徒!
时绪算是明白靳择野为什么把他锁在这了,合着是不想被发现外面的混账事。甚至还让徐乐搞什么实时监控……靳择野疯了吧,再这么下去杀人就是迟早的事,他的任务更是妥妥会失败啊!
时绪完全淡定不下来。等晚上靳择野来的时候,他直截了当要求:“我要出去。”
对方显然不打算接话茬,“晚上有没有好好吃饭。没胃口的话喝点粥……”
“我要出去。”时绪又高声说了一遍,逼迫对方正视这个话题。
靳择野黑眸中划过什么。他拿起小勺,慢慢递到时绪嘴边,“不吃饭晚上会难受,就吃一口……”
这货是听不懂话吗!时绪挥开勺子,粥却恰好飞溅在青年脸上。一刹那对方收敛神色微抬起手,时绪赶紧缩脖子。
……这货这么疯不会揍他一拳吧?
但等了半天脸也不疼,时绪偷睁眼,靳择野正拿着纸巾慢慢给他擦手指上的粥。指尖痒痒的,这下时绪反倒不好意思了,却听对方一字一句道:“阿时,唯独这点我不会让步。”
“话别说这么死嘛,你看看这周围连个鸟影都没有,”时绪立马展开柔情攻势,“你就让我出去吧,老在这我一个人多没意思……”
“不行。”靳择野言简意赅。
该死,虽然长大了但这臭脾气倒是一点没变!时绪眼睛滴溜溜转,直接拿起桌上餐刀比在自己脖子边上,故意威胁道:“你不放我出去我就……我就自杀给你看!”
靳择野表情变了。
冰冷镇定彻底被打破。他死死凝视着横亘在时绪颈间的那把餐刀,眸中似乎闪烁着最深切的绝望,时绪手忍不住一抖,“你……”
他从不知道靳择野会用那种眼神看他。
就像他亲手从对方那里夺走了什么最珍贵的什么东西……于是有什么极恐怖的东西苏醒了。
“我放你出去。”青年声线喑哑,“阿时听话……把刀放下。”
来不及反应,靳择野就猛地夺过他手中的刀,随后把他的双手反制在身后。
咫尺间青年那双冰冷黑眸令人不寒而栗,时绪谎了,“你答应过我……”
不知何时,靳择野的手撩开他衣服下摆,惩罚般抚弄着他的鱼尾。
在时绪颤抖的时候,青年轻轻搂住他,这一刻积压了六年的执念彻底撕裂,他眸中似乎有猩红闪过,“我会放你出去。”
他又说:“阿时,你现在后悔也晚了。”
一天之后,时绪就知道对方口中的后悔是什么意思。
他变不回人腿了。
时绪现在只能可怜兮兮的坐在轮椅上,鱼尾被掩盖在厚厚的毛毯下面。盲眼少年似乎极熟悉别墅内构造,轻车熟路的推着他到处走。
“靳择野现在干什么呢?”时绪问。
“按照预定,先生今天在会议厅开会。”
“走走走找他算账去!”时绪摩拳擦掌。
靳择野让他变不回人腿,那他就当众落他面子!不让那货杀人是一回事,但现在报仇又是另一回事。
轮椅转了个方向直奔会议室,时绪直接推开门。
只见靳择野稳坐首座,手背恹恹的撑着下颌。惹眼的笔直长腿无声交叠。听见声响,青年侧头,视线不着痕迹扫过时绪盖着的毛毯,“……怎么过来了?”
他声线没有丝毫不悦,似乎还有隐隐纵容之意。
“呃……没事……”
时绪异常尴尬。此刻会议室死寂一片,连掉根针都听得见。
他直呼失策。
还以为是几人闲谈,没想到靳择野开个会阵势这么大,偌大会议室几乎坐的满满当当,沈浩初也赫然在列,甚至还有很多经常出现在新闻中的人物……被齐刷刷看着,这让他怎么好意思闹?
而且靳择野看来没他也过得很好嘛……还能像模像样的领导这么多人。时绪心里酸溜溜的,这种感觉就像所有人都长大走远了,只有他还留在原地。
时绪颓然的扯着盆景里的小花。没察觉到会议室的气氛被他以一己之力改变了。
背后的视线中藏着惊艳,惊叹以及一丝贪婪。靳择野眉头微蹙,他起身,无声向墙角的时绪走去,“你干什么……唔……”
这是个缠绵悱恻的吻。
几乎持续了半分钟,靳择野才施舍般放开了怀中几乎瘫软的少年。他慢慢起身,视线锐利的扫视全场,“向各位介绍一下……这是我的爱人。”
会议室一片死寂,青年声音清晰低沉:“我们会在这个月十五号举行婚礼。”
卧槽,这货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时绪当即准备反对,但会议室却爆发出热烈掌声,众人甚至纷纷站起来拍手,激动热情的就像在庆祝什么盛大的节日。
靳择野嘴角隐约闪过冰冷笑意,他低声问:“阿时,我们到时候去西班牙结婚……开心吗?”
“我花六年时间为你扫除了所有障碍,以后你可以放心的留在我身边,不会再有人敢伤害你,”青年的手缓缓抚过毛毯,“反正你这样……也走不掉了,不是么?”
时绪虚了:“那啥,那咱俩结婚,是你嫁给我……还是我嫁给你啊……”
“都可以。”
“那是你嫁给我好了,你到时候再穿个婚纱小裙子什么的……”
“好。”青年摸了摸他的头,清冷的眸中满是宠溺。
干,这绝对不是他熟悉的那个靳择野!
时绪毛骨悚然。
在这个他死后第六年后的平行世界,靳择野随身携带镇定剂,研究固定鱼尾状态的药,以及那片早有准备的人工湖……迄今为止所做的一切似乎只有一个目的。
遇见他,捉住他,把他锁在身边。
因为等了太久,所以无论回来的是什么都会紧紧住抓在手中。
时绪感觉自己即使是个发臭的僵尸,满嘴白毛的那种,靳择野也会毫不顾忌的亲他……就像刚才那样。
时绪突然不自信了……他真的能成功拯救这个世界的靳择野吗?
*
在别墅外的庭院里,时绪坐在轮椅上辣手摧花。
“走还是留,走还是留,走……”他每撕一片嘴里就默默念叨着,直到花杆剩下光秃秃的一片……是走。
这个世界靳择野病的不轻,他倒是想走,可谢离峥那货偏偏没告诉他该怎么离开……
时绪气的把光杆抛开,“继续!”
又一连摘了几朵花,结果居然都是走。这特么什么破花!时绪一生气全给扬了,旁边却常来低笑:“您手中这种花的花瓣是奇数,所以无论如何结果都是相同的。”
“哦……”时绪拖长了音。
他控制轮椅转了方向,只见那人西装革履站的笔直,还夹着公文包。
“是这样,我是政厅的代表,政厅提前预约了和靳先生的会面……不过我是第一次来,好像迷路了,”青年不好意思挠挠头,“请问您指知道靳先生办公室在哪吗?”
伴君如伴虎,面见靳择野更是个苦差事。估计政厅里的人互相推诿,最后才落到这个倒霉蛋头上。时绪随手指了个方向,“那边。”
那青年没动窝,反而脸上发红:“冒昧问下,可以留个您的联系方式吗……”
挺新鲜,在某人的严防死守下第一次有人跟他搭讪。
时绪好笑说:“你就不怕我是那个靳先生的爱人,万一被人看见小心吃不了兜着走哦?”
“不会吧,听说靳先生的爱人体弱多病,”那人抬头望天,“今天风大,先生应该不会让她出来吧。”
时绪:……
对哦,他今天是偷跑出来的。
“算了算了你赶紧去吧,”时绪心虚的推推他,“此地不宜久留,别被人看见我跟你说话了。”
那人却不慌不忙从口袋里拿出张餐巾纸,几下功夫一朵漂亮的纸玫瑰就出现在他掌心。时绪小心接过玫瑰,忍不住惊讶道:“太厉害了!”
“这样呢……这朵花瓣就是偶数了,你可以继续撕着玩,”那人朝他挥挥手,脸上闪过羞涩,“希望下次还能看见您。”
时绪忍不住笑了,他也朝那人挥手,“再见啦!”
别墅顶层窗户闭合,刚才的一切都映进那双毫无波澜的黑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