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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学后我先回了家,爸妈今晚都要加班,冰箱上贴了纸条,让我自己把菜热热吃,我见冰箱里还有两盘小菜和红烧肉,就端出来下了锅,把饭也热了热,盛进便当盒里。
提着便当来到楼上温小花家门前,感受着内心的澎湃,我努力挤出一个嫌弃的表情按响了门铃。门后猛传来“咣”一声,屋子里的温小花跟被砸到脚的松鼠样尖声问:“谁!”
我清清嗓子,说是我,魏天。
房间里安静了有两三秒吧,接着又是一阵乒乓作响,老半天后门终于开了,温小花做贼似地探出头,我看他满头大汗,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看来是真病了。
“……你还好吧?”我问。
温小花抹了抹汗:“你怎么来这么快?不是说要先回家一趟的吗?”说这话时他一直堵在门口,别别扭扭地不让我进去。
要不是温小花如今还是一名花儿样纯洁的少年,这妥妥就是老公提前出差回来,捉奸在床的即视感啊。我把手里的饭盒一提:“我给你带晚饭了。”
温小花拉着门的手眨眼间已经捧在便当盒下了:“还有红烧肉啊,我刚就闻见楼下在烧红烧肉,咱俩真是心有灵犀~”
这就是楼下的红烧肉。我没跟他眉来眼去,温小花喜滋滋捧着红烧肉,殊不知大门已在他身后“吱呀”一声洞开,玄关里并没看见升级版的门应机器人,不过眼前的光景也够叫我傻眼的了。
温小花要是一条狗,那他的窝准得是狗窝中的战斗窝!偌大一客厅乱得宛如垃圾的汪洋,四处散布着零食包装袋、图纸说明书、五金工具、以及奇奇怪怪的机械部件,茶几上放着一台笔记本,最匪夷所思的是旁边还接着一个已经被拆得开膛破肚的扫地机器人!
扫地机器人干不了活了,温小花只好自己来,客厅里斜斜靠着一把拖把,地上半湿半干,零食包装袋给一股脑塞进纸篓里,这些用蛮力揉成团的膨化食品袋现在已经纷纷舒展开来,最上面的乐事薯片袋发出“噗”的一声,这下好,膨化食品袋们跟充好气的大白似地涌出字纸篓。
温小花把沙发上堆的东西往旁边一拂,招呼我坐下,我在两把钳子“咣啷”砸地上的声响中不安地入了座。
温小花站在客厅中央尴尬地环顾四周,他也是知道不好意思的。
“你……你爸妈出门多久了?”只说了句话,沙发上就又有东西不堪重负地坠落下去。温小花的家心脏不好的人可千万不能来,我心想,谁知道他有没有拆吊灯的零件!
“一个多礼拜了。”温小花给我倒了杯水,我要接过来的时候他又赶忙往怀里一收,红着脸问我,“前天烧的,你喝吗?”
“……”
两分钟后,我在厨房里郁闷地烧着水。
我插上好不容易从客厅的“垃圾”中找回的电热水壶插头时,温小花正蹲在沙发边,把他那些膨化食品的袋子又揉成小团塞进垃圾桶,还趁我不注意(其实我注意着呢!),往纸篓里狠狠跺吧跺吧了两脚。
一个礼拜就能把屋子折腾成这样,要是你爸妈走一个月,你是不是能造个火箭发射台上天啊?温小花,得亏你不是女生啊,你要是女孩子,将来谁敢娶你啊?
我`操着莫名其妙的心给自己和温小花倒了两杯水,温小花接过水,背后偷偷一脚把那只无辜的纸篓踢到沙发后,问我:“你怎么来这么快?”
我感觉这个“我就住你楼下”的真相还是要缓一缓再说,免得他的反应气到我自己。我把水杯放一旁,跨过地上的螺丝刀和铁钳,提起横陈在电视墙前的拖把,回头对温小花说:“口袋里是我给你买的药,你先吃饭再吃药,然后去床上躺着,清洁我来做。”
“那怎么行,你第一次来我家做客!”
可我有洁癖啊!让我在这么一个狗窝里待着我待不下去啊,哪怕狗窝里放着一个你!
我拖地板,温小花就跟我后面,说是要收拾屋子,我说你能让让吗,温小花怀里抱着一堆杂物,弯腰拾起地上的螺丝帽,说我拍你摔着啊,毕竟你被足……抬头看见我土豪金眼镜的反光,他把那句口头禅又咽了回去,说讲道理,我在你后面还怎么让啊……
我指着地上已经拖干净的地方,说这些地方你不能踩,温小花低头一看,把怀里的零件爽快地往胸口一兜,挺着胸说那不踩呗。我满意地点点头,提着拖把调转了方向。
十分钟后,客厅四面地板被我擦得光亮如镜,只剩下中间一块矩形地带容后慢慢打理了。
温小花被我屏蔽在了矩形外,准确地说被困在了卧室房门前寸步难行。他抱着一堆部件和一个坏掉的扫地机器人,十分叹服地看着位于矩形中央挥洒自如的我。
见过不来了,他只好蔫蔫地回了卧室,把怀里的杂物一股脑摊书桌上,闷不开心地揭开饭盒吃起来。
我在洗手间清洗拖把,温小花在卧室门口举着空饭盒朝我喊:“魏天我吃完了!”
“吃完了就吃药!”我头也不回地回他。
温小花“哦”了一声,又问:“这地我什么时候能踩啊?”
我回头看见他蠢蠢欲动的脚丫子:“至少二十分钟!”
温小花恹恹地把脚收了回去,又过了一会儿,他站在卧室门口举着药盒子:“魏天我药也吃完了!”
“那你躺床上去,量个体温!”我抛洒着汗水,边拖地板还得边和他聊天,“你爸妈不在的时候你都不打扫屋子吗?”
“有扫地机器人啊。”温小花蹲在卧室门口,盯着地板等干。
“那机器人怎么了?”我问。
“也没怎么,我就是想把它改装一下,把时速提起来,能变得更智能一点。”
真有理想,这扫地机器人满足不了你,你想要个机器战警吧……嗯也不对,我瞅着书桌上被他开膛破肚后还添加了四条机械腿的扫地机器人,这分明是一个要上天入地的机器王八啊!
温小花蹲在地上,望着天花板还感慨起来了:“还是小时候好啊,那时候都有章隆他们帮我做扫除……”
“他们连这都帮你做?”我惊了,你也真会使唤人啊!
“也不算帮我,那个时候他们和我玩皇帝妃子的游戏嘛,我每回都赢,回回都是我当皇帝,皇帝有令他们当然就只能听令了。”温小花厚颜无耻地说着,拿手指抹了抹地板,还没干。
我懂了,后来你们又玩娶媳妇的游戏,你还是每回都赢,所以媳妇们还得继续为你打扫。我想象着温小花骨朵在楼下吆喝“章隆赵傅柳窦马勉,要上来玩吗?”那意思就是屋子乱了要收拾了。
这人真得让人好好管管了!
我对温小花的品行十分不满,将拖把在洗手间里洗得“咣咣”作响,温小花抱着手臂潇洒地靠在洗手间门边:“不过现在我都是自己打扫,没让他们帮过忙了,你还是小学毕业后第一个抢着帮我打扫屋子的。”
我琢磨着这话哪里不对,等等,这不等于说我抢着要当你媳妇吗?还是第N任的!
我把拖把用力一杵回过头,温小花已经识相地又溜回卧室了,一边小声念着“已经二十分钟了呀”一边爬上床,把被子盖好,毛巾放脑门上搭好,又把温度计放进嘴里。
温小花彻底消停下来,狗窝一样的客厅也终于清扫干净了。我从洗手间出来,才注意到客厅里有一只超大水族箱,我走过去打算瞅瞅温小花都养了些什么怪物鱼,哪知下一秒就如帕瓦罗蒂般喊出了声。
温小花拔了嘴里的温度计,一扔脑门上的毛巾赶来我身边。我瞪着水族箱里一白一黄两条手腕粗的蛇,已经说不出话来。
“哦,这是我之前跟你说过的大白和黄段子啊,”温小花走到水族箱前,慷慨地为我介绍,“大白是加州王蛇,黄段子是缅甸蛇~~”他回头瞅我,吓了一跳,“魏天?魏天你还好吧?”
我也不想这么糗,但我最怕蛇了,蛇、蚯蚓、毛毛虫,凡是能蠕动的东西我都严重感冒!
“它们也没这么可怕啊,不咬人也没有毒。”温小花还把两只手臂伸进去,一通搅吧搅吧,把大白搅左手上,黄段子挂右手上,向我展示它们就跟两条煮熟的意大利面条一样无害,“你要是瞧着不舒服,就想它们多长了四条腿,不就跟总司君差不多吗?”
我瞪着哈哈哈说得不当一回事的温小花,严肃地说,再长一对角是不是变成小白龙了啊?
温小花闻言大笑,笑着笑着见我压根就没笑,也笑不出来了,默默把两条意大利面又放回了锅里。
为了照顾我这个客人,温小花只得用塑料布把水族箱给暂时遮盖了起来。
温小花说自己吃了药已经好多了,我就陪他在房里聊天。
走进温小花的卧室,如同走进一个丛林,书架上搁满大大小小的玻璃箱子,里面全是八王爷的近亲!床头墙上还挂着一只篮筐,一看就是趁温妈妈离家,从门后面偷偷转移过去的。挂在门后面温小花就只能在卧室里投投,那多不来劲啊,挂在床头墙上,再把床推一边,温小花就可以像流川枫一样带球穿梭在客厅、餐厅、过道,闪过由五金工具和膨化食品袋组成的密集防守,最后杀进自个儿卧室,来个帅气的灌篮!
灌完还可以倒床上睡一觉,要再往他脖子上挂个披萨,那这日子简直完美了。
和温小花唠嗑,我不得不面对着满书柜的王爷们,小腿肚都在打颤,只能装作边闲聊边低头翻看温小花的藏书,无意间抽出一本《灌篮高手》,一枚信封冷不丁从书页里掉出来。
那是一枚粉红色的信封,信封上是娟秀的字迹,一看就是女生写的,我刚意识到这可能是什么,温小花就先我一步把那信封捡起来,拍了拍上面的灰,重新夹进书中放回了书架上。
我并不奇怪温小花会收到女孩子送的情书,毕竟不了解他本性、误以为他是一朵花儿的女生还是居多的,但却没想到这么大大咧咧玩世不恭的温小花也会珍藏女孩的情书,而只有这一封被珍而重之地收藏在他最喜欢的《灌篮高手》的漫画中,足以说明他看重的程度。
忽然间我觉得这一书柜的王爷都不可怕了,他们在高高的书柜上充满怜悯地俯瞰着我,仿佛在说,瞧啊,这哥们贼可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