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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门外,黎晏书吃了闭门羹,倒也并不失望,重又缩回墙角里,趴在箱子上努力睡起觉来。
她可是从贫民窟的墙根底下长出来的野草,生命力顽强得很,从小到大,最不愁吃到的东西就是闭门羹了,比起她曾经睡过的那些地方,能够睡在这个高级公寓的楼道里,简直就是她的福气。
迷迷糊糊中,她感觉有人在拍自己的肩膀,睁开眼睛一看,是一个长得非常好看的男人,好看到和这个世界没有什么关系,好看到她以为自己是在梦里,呆呆地望着他,说不出话来。
那男人不但好看,表情还很温柔,微笑着弯下腰,伸手在她面前晃了两下,道:“小姐?小姐?你怎么睡在这里?”
黎晏书醒了神,想要站起来,可是双腿已经麻木了,不但没能站起来,反而一屁股又坐了下去,那男子连忙伸手去扶她:“你没事吧?”
黎晏书两腿酸麻难忍,干脆就坐到了地上,连连摆手道:“没事,没事,就是腿麻了……你是谁啊?”
那男子侧头指了指对门,道:“我住这里……”说着,又将手腕的表伸到她的面前,手指点了点表盘,道:“现在是凌晨一点四十五,你怎么会睡在这里呢?”
黎晏书仰头看了他一会,又看了看顾承泽家紧闭的房门,静默片刻,忽然计上心头,撇嘴道:“我,我和男朋友吵架了,他一生气就把我赶出来了,我没有地方可去,只好呆在这里了……”说着已经做出了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
那男子听了这番话,显得十分吃惊,道:“什么?还有这样的男人?再怎么生气,也不能让自己的女朋友睡过道里啊,他该不会是住这里吧?”指着顾承泽的家。
黎晏书点头:“他不理我,也不开门,我想等到天亮再求求他……”
“天下竟然还有这么恶劣的男人?而且还住在我David的对门?”他似乎比黎晏书还要生气,转身就去敲顾承泽的房门,“咚咚咚”地敲了几下,又用力按住门铃不放。
约摸过了两三分钟的样子,有人前来应门,极其不爽地口吻:“哪位?”
那男子道:“邻居。”
顾承泽入住多年,从来不曾进行过邻里社交,忽然有邻居半夜三更来敲门,心里有些疑惑,问道:“有什么事吗?”
“当然有事,否则我半夜三更找你干什么?”
对方的火气似乎比他还大,顾承泽颇为诧异,先从视频里看了看,那意外美丽的五官让他微微发怔,他想了一下,还是打开了房门。
那男子听了黎晏书的话,已经先入为主地把顾承泽想得非常不堪,这时,房门打开,里面的人清俊挺拔,把一袭普普通通的睡袍穿得玉树临风,慵懒而不失华贵,不由得也怔住了。
两个人相互打量,一时之间都没有讲话。
黎晏书忽然从旁探出头来,可怜兮兮地叫了一声:“阿泽……”
顾承泽见了她比见到鬼还吃惊,失声道:“你,你怎么还没走啊?”
黎晏书一副委屈的小媳妇模样,带着哭腔道:“人家不是说了嘛,人家真的没地方可去啦,阿泽,求求你——”
“你,你一直睡在这里?”
“嗯,阿泽,你就让我在你家再住一晚,明天天一亮我就去找房子……”
顾承泽的表情像看一个外星球的种族,完全无法理解她的行为。
那男子忽然道:“这位先生,半夜三更的,再怎么生气,也不能让自己的女朋友睡在过道里吧……”
“女朋友?!”
顾承泽一惊,看看他,又看看黎晏书,顿时就识破了她的诡计,因为有过前车之鉴,他连忙发表申明:“你搞错了,她不是我女朋友!”
那男子见他否认,有点摸不着头脑,疑惑地看向黎晏书。
黎晏书面不改色,顺势点了点头,道:“对,我不是他的女朋友。他是我的老板,我只是他的女下属,一个见不得人的女下属……”
有哪个女下属会在半夜三更蹲守在男上司的家门口呢?她的这番话顿时又给顾承泽添了一条新的罪名,也更加引起了这男子对他的反感。
顾承泽知道她又把自己拖到了一个说不清楚的尴尬境地,连忙对那男子解释说:“你千万不要相信她,她,她满嘴谎话,胡言乱语的……”
“阿泽,你千万不要生气,我不是有意说出去的……”她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呜呜咽咽地假装哭泣,一边从身边的纸袋里拖出了顾承泽的那件白衬衫,抹起了眼泪。
那男子一看那件男士衬衫,分明是证据确凿,顿时对顾承泽露出鄙夷不屑的冷笑,道:“先生,你这样可真是太卑鄙了……”
顾承泽料不到自己这件衬衫居然可以被她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利用,真是气得说不出话来,伸手就想要夺过来,他的劲道大了点,黎晏书干脆就顺势朝地上一倒,嘤嘤哀泣。
那男子连忙去阻止顾承泽,道:“先生,情侣吵架也是常有的事,你这样子未免也太没有绅士风度了吧?!”
顾承泽百口莫辩,对他吼道:“你这么怜香惜玉,那你带她回去住吧。”说完把睡袍的袖子一甩,转身进屋,用力摔上了大门。
那男子料不到他竟这样“气急败坏”,不由得呆了一下,但是,他既然出面干涉了这件事,现在倘若弃她不顾,岂不虚伪,便转头对黎晏书道:“小姐,你男朋友这么混账,也不值得留恋,你先到我家住吧……”
黎晏书内心一阵犹豫,低着头,一时未答话。
那男子是个热心人,以为她默认,便伸手去拉她的箱子。这时,顾承泽的门忽然又开了,他铁青着脸,走出来劈手夺过那男子手里的行李箱,没头没脑地朝自己屋内一扔,又弯腰去提她的另一只行李箱,抬头见黎晏书还傻站着,吼了一声:“还不快点滚进来。”
黎晏书大喜过望,对那男子点头致谢,便闪身进了门。
顾承泽狠狠地瞪了那男子一眼,用力摔上了门。那男子则是一脸无语,从此对他留下来了“粗野无礼”的深刻印象。
黎晏书进了屋,偷瞄顾承泽的表情,知道自己把他气得不轻,不敢再放肆,赶紧保证道:“你放心,我只住一晚,明天就去找房子。”
顾承泽冷笑道:“满大街都是宾馆,你不去住,偏偏跑到我家里来,你是故意要跟我过不去吧。”
黎晏书赔笑:“我不是没钱嘛……”
这话顾承泽不听还好,听了反而更来气,拿眼瞪她:“你现在没钱,明天就有钱了?”
黎晏书笑笑,道:“车到山前必有路,明天再想明天的办法。”
顾承泽闻言,不由得醒悟了过来,盯着她的脸看了半晌,问道:“你根本就没有打算找房子,对吧?”
黎晏书见他识破了自己的意图,尴尬地笑了两声,“要不,我就在这里住一阵子吧,可以帮你做做清扫,搞搞卫生,就当是还债了,我不是还欠了你的酒钱、衣服和鞋子的钱,一共好几万了嘛……”
顾承泽立刻甩脸道:“我不管,明天天一亮你就得走!我这里不需要人打扫卫生,尤其不需要你这样的疯女人!”说完,就抬脚上楼。
黎晏书倒也不求他,径直往沙发里一躺,舒服地伸展一下四肢,侧头看到茶几上的果盘,伸手捞了一个苹果,用力咬了一口。顾承泽在楼梯上见她一派轻松闲适,只觉得不可思议,忍不住又说:“你还真是心胸豁达啊,我要是像你这样,不知道明天要睡在哪里,早就愁死了。”
黎晏书在沙发里仰头对他一笑,说道:“这点事情算得了什么?我还曾经被人追债,东躲西藏,两三天没吃没喝呢……”
这么落魄的事情,她说得一脸无所谓,仿佛是发生在别人身上的事,倒把顾承泽听得一呆,怔了片刻,掉头就走,进了卧室,关了房门,躺到床上才呼了口气,不知怎么地,心里竟隐约生出一丝怜惜之意……
他被自己吓了一跳,像床上有钉子一样地直弹了起来,用力拍了一下脑袋,道:“那女人满口谎话的,你居然还当真了,顾承泽啊顾承泽,你真是脑残了……”说完,又倒了下去,拉起被子蒙头睡去。
也不知是睡了过久,隐约觉得床上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他腿脚边上哆嗦,像个什么小动物。他是从来不养宠物的,吓了一大跳,本能地蹬了一脚,只听一声闷响,床上有个东西滚了下去,他连忙坐了起来,按亮床头灯,爬到床尾一看,却是黎晏书,用毛毯紧紧地包裹着自己,像个蝉蛹一样躺在地毯上。
顾承泽真是气懵了,正要发火,可是念头一下转,想到她一向诡计多端,没准又在耍什么阴谋诡计,想要赖上自己,连忙从床下跳下来,先拿被子把自己裹了,见她兀自躺在地毯上,没有反应,小心地上前,保持安全距离地伸出一只脚,踢了踢她:“喂,喂,你半夜三更跑到我房间里来干什么?又想耍什么花招啊?”
见她还是没反应,走近一点,伸脚去踢她,“你该不会想要就此讹上我吧,我告诉你,我可是连你的一根汗毛都没有碰过,快起来,不要再装了——”说着接连踢她。
黎晏书还是没有反应。
他疑惑起来,俯身一看,只见她紧闭双眼,唇瓣发抖,直打哆嗦,疑心她在演戏,伸出右脚在她的脸上踩了一下,“不要装死——”话没说完,觉得不对劲,又用脚在她脸上碰了碰,不觉一怔,俯身伸手在她的额头摸了一下,这才发现她的皮肤烫得惊人,正在发高烧。
原来黎晏书前一晚醉酒,在他的客厅里过了一夜,已经受了凉,今晚又在门外的过道里睡了半宿,身体扛不住,下半夜就发作了。
这一下,顾承泽又不得安宁了,先用被子把她裹起来,抱下楼去,依旧扔在沙发里。看她烧得这样,也不好不管的,只得进厨房煮了一碗姜汤给她喝,一边熬汤,一边吐槽:“我上辈子是当汉奸出卖过祖国同胞,还是杀人放火淫人妻女了,老天要派这么一个女人来折磨我?”
终于把姜汤煮好,泼泼洒洒、好不容易喂她喝了半碗,又昏睡了过去。她不知是烧糊涂了,还是发噩梦,拉着他叫爸爸,他只好耐着性子,在她身上胡乱拍了一通,哄得她睡得安稳点。
他自己也坐在地毯上,靠在沙发打了个盹,再醒来时,抬头看看窗外,天色已经大亮了。再看黎晏书,睡得太沉,一动未动。他揉揉眼睛,醒醒神,那张纸覆盖在她的额头上,然后伸手试试体温,还是偏热,不由得皱眉,忽见她额头的一圈发根都是湿的,才松了一口气。
因为发烧的缘故,她的肤色格外艳丽,鼻梁秀挺,一双睫毛覆住了过于黠慧的眼睛,没了醒时的逼人锋芒,倒显得乖巧了不少,再看她一双饱满红唇,微微嘟着……他忽然想起昨日的那个吻,吓得连忙把手从她的额上拿开,起身进卫生间洗漱。
一边洗漱,一边纳闷:这个女人几乎破坏了他所有的规则和界限,还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自己的底线,而自己对她竟仿佛是没有底线的,非但没有把她扔出去,居然还伺候起了她……难道他被诅咒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