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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道若有似无的视线里,段殊总觉得如芒刺在背,这让他不由自主地咽下了那些他和温佑斓之间的纠葛,转而聊起外面的天气、车队的朋友、附近座位幼稚又可爱的小孩,他试着谈论所有明亮美好的事物。
他不愿意在此刻示弱。
那是一种近乎于吃醋的感觉。
就像……在爱情里一样。
好在庄樾除了一路同行,并没有上来搭话,飞机落地之后,仅仅是礼貌性地点头示意,便各自散开。
车队里的那群损友果然举着浮夸的牌子来等他们,嘻嘻哈哈,相当引人注目,段殊和齐宴脸上也露出了相似的笑容,朝他们快步走去。
在这热闹又亲密的气氛里,远处的庄樾拖着行李箱,默不作声地离开了。
段殊莫名松了一口气。
他希望这个人不要再出现在齐宴的生活里。
回到俱乐部后,段殊一如既往地训练,自从温佑斓不再过来之后,大家先是诧异了一阵,随后便打趣他终于不开小灶与民同乐了,使得段殊和他们的关系的确比之前要亲近一些。
在墓园见面之前,段殊主动去医院找过一次温佑斓,他的生活节奏没有任何变化,还是每天忙碌,像个再正常不过的精英医生。
对待病人和蔼宽厚,与同事之间的相处也很有分寸,温佑斓令人如沐春风的性格和强大的交际能力,让他很快就能和任何人熟悉起来,于是到处都有朋友,而且患者很容易对他敞开心扉,格外相信他的为人和能力。
段殊某一次去找他的时候,正值午休时间,其他科室的医生一边吃饭一边打趣,说幸好温医生不是心理科的,不然他们估计会被打击得连班都不想上了。
当时段殊只是笑笑,什么也没有说。
如果温佑斓真的是心理医生,那他一定是最好的心理医生,也是最可怕的。
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闲暇时间里,段殊会尝试搜索一些关于当年那场车祸的资料,可惜一无所获。在溯源温佑斓的个人履历时,也完美至极,看不出任何问题。
但段殊没有想到的是,他很快就知道了这个问题的答案。
而且,是由温佑斓主动告诉他的。
墓园里青松挺拔,许多石碑前都放着或黄或白的菊花,新鲜的水果和糕点。
依然燥热的夏日,温佑斓穿着衬衫长裤,领口打理得很整齐。他提前准备好了给妈妈的生日礼物,一束洁白的玫瑰花,一个裱花精致的蛋糕。
在恰当的场合里,它们应该代表着温馨与美满,此刻却只剩淡淡的哀伤。
“这是我毕业那天穿的衣服。”温佑斓的声音里带着怀念,“是妈妈在很久以前就买好的,她把我后来的身高预估得很好。”
段殊看着墓碑上那个结合了两人姓名的名字,段安斓,心头泛起怅然。
故事里的他跟妈妈姓,温佑斓跟爸爸姓。
温佑斓的名字被赋予了守护的意味,可惜应当被守护的那个人,过早地离开了。
今天他们是一起过来的,温佑斓来俱乐部接他,他没有下车进门,只是在外面等待,然后一路无话。
段殊看得出来,温佑斓对母亲的怀恋是真心的,这一身在很多年前就被准备好的衣服,款式微微过时,面料却始终崭新,显然一直被细心地保存着。
“如果妈妈知道你现在的成就,一定会很高兴的。”他试着安慰道。
温佑斓轻轻地应了一声:“可惜爸爸不能一起陪她过生日。”
段殊反应了一下,才意识到这对在同一场车祸里丧生的夫妻,却并没有葬在一起,眼前的墓碑上只有段安斓的名字,看不出任何丈夫的痕迹。
此时,温佑斓的声音里带上了叹息:“他们的感情明明很好,在车祸发生的时候,爸爸紧紧地护住了她,可他们却不能葬在一起。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段殊当然不知道,他的记忆里只有那些明亮的往事,缺失了这些晦暗的细节。
“因为那时候我还没有成年,我没有保护他们的能力。”温佑斓自嘲道,“我不想原谅肇事者,他毁掉了我们的家,我希望他受到的惩罚越重越好,可那些亲戚做主签下了谅解书。”
“为了报复他们,我想办法拿走了那笔赔偿金,所以他们带走了爸爸的骨灰,剥夺了爸妈最后一次团聚的机会,除非我把钱交出来。”
在这听来平淡的话语里,段殊怔住。
突如其来的车祸背后,还隐藏着一场对于年少的温佑斓来说更残酷的灾难,一心追逐着金钱的血亲,视情感和道德如无物。
“我当然不愿意。”温佑斓凝视着他,“因为那样我们会一无所有。我没能让害死爸妈的人获得更深重的报应,我会一辈子背负这个错误,但你不用。”
孤独的少年在无尽的罪恶感里长大,还承担着养育弟弟的责任。
“你那时候还是个孩子,你什么都不知道,也不用知道……我没能像名字一样守护好妈妈,我只剩下你了,所以我必须要保护好你,这是我唯一能做的事。”
温佑斓往日温柔的声音已变得很难过。
“我见过太多不好的事,所以我想,至少你不用再经历了,我该把你保护得很好,不要经历危险,不要碰到任何黑暗,你应该永远开心和明亮,后来连我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种心情变成了越来越疯狂的控制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