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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此之前,张大术从来就没有想过,鑫鑫百货还能再开一次。毕竟曾经的辉煌早已一去不复返,最近几年都活得苟延残喘,能被寰东看上这块地方,已经算是走了天大的好运,而他也已经做好准备,要在家安享这提前十年到来的“退休生活”,所以一口拒绝。
“为什么啊?”高小德问。
“这还能有为什么,你是本市人,又不是不知道鑫鑫百货之前什么样。”张大术双手抱着茶壶,半眯着眼睛,“陆江寒是谁,怎么可能轻易被忽悠动。”
“不是,谁说我们要忽悠了。”高小德苦口婆心,“这叫实事求是,咱也讲道理是不是。”
张大术眼皮子一抬,从鼻子里往出哼了一个“嗯”字。
“我就问一句话!”高小德一拍桌子,“如果我真的有办法,能让鑫鑫百货重新开张,让你重新回去当总经理,合不合作吧?”
张大术先慢条斯理嘬了好几口茶,才捏着官腔问:“什么办法?说来听听。”
高小德倒是一点都不着急,有官腔好,有官腔说明还没能从总经理的身份里出来,后续有戏。
“现在寰东是不是走投无路了?”高小德问。
“寰东只是被人阴了一次,离走投无路还远得很。”张大术纠正,“况且就算真走投无路了,人家自己就有百货,随便开一家也比鑫鑫要强。”
“现在网上也这么说,寰东八成要用自己的百货填缺了。”高小德啧啧,“可陆江寒那是多要面子的人,能做出这被业内群嘲的事?哦,被人放了鸽子,闷屁没一个,乖乖滚回去开个自家的商场?那肯定不能。”
“你一个外行,话还挺多。”张大术放下茶壶,“这国内外有多少家商场,只要寰东愿意,有的是人愿意合作。”
“但咱有情怀啊!”高小德唾沫星子飞溅,眼底强压着激动,“普东山老牌百货,联手寰东购物中心重新开业,这个优势怎么样?别的百货可没有吧?”
“这——”
“先别说话!”高小德打断他,继续发挥黑心导游煽动顾客购买假翡翠本色,眉飞色舞道,“这年头,不就情怀值钱吗,而且我们普东市民对鑫鑫百货是真有感情,拆招牌那天,网上帖子回复了上千楼呢。要是能重新开张,再一炒作,您穿着这大马甲咣当一剪彩,真不是我说,那可是有轰动效应的。”
“只靠着情怀,你就想咣当去剪彩了?”张大术给他也倒了杯茶,“想发财也要找对路子,你去过寰东吧?那里面的品牌,一水的顶级高奢,咱老百货在那种地方,没位置。”
“也没让你把老百货重新开进去。”高小德说。
张大术瞥了他一眼,那你这叭叭叭的半天,说梦话呢?
“拿着‘鑫鑫百货’四个字去和陆江寒谈啊。”高小德一口气喝完茶,把空杯子重重放回桌上,很敬业地营造出了商战氛围,低声道,“就告诉他,鑫鑫百货有情怀,有感情,有能炒作的点,我们别的什么都不要,招商管理都归寰东,只出老招牌、老情怀和一个老牌总经理,怎么样?”
“你的意思,把鑫鑫百货的招牌给寰东,用这个当条件,让我再去当个挂名总经理?”张大术问。
“那经理也不能白当啊,少要一点好处,陆江寒还是能答应的。”高小德教他,“我们这招牌,也能值个好几万呢,是不是?”
张大术皮笑肉不笑地抽了一下嘴角,他当然不觉得鑫鑫百货的招牌只值几万块,但也懒得向这没眼界的痞子讲课。对方的话其实并非全无道理,这年头情怀是挺值钱,拿来谈条件也不是不可能。
“怎么样?”高小德催促。
“你想从中捞什么好处?”张大术这回没绕弯子。
高小德嘿嘿笑道:“我这点本事,给个副经理也做不了啊,到时候那购物中心里肯定会有美食城吧?您看着给我个人流多的免费档口呗,租约三年五年的,也分点汤喝。”
对方的要求不算贪心,勉强在合理范围以内。把人送走后,张大术又考虑了一下他的话,如果鑫鑫百货真的能开起来,自己有面子当然不用说,更重要的是,还能从中捞一点好处——哪怕并没有很多钱,总比没有强。
“能答应吗?”张大术的儿子问,“陆江寒多难忽悠,那可不是三两句话就能打动的主。”
“那就别忽悠人家陆总。”张大术把茶壶烫干净,慢悠悠地说。
儿子一咧嘴:“这都叫上陆总了?”
“是鑫鑫百货开回去,又不是我们开回去。”张大术说,“到时候只把牌子给他们,本质上这商场还是寰东在开,他们又没损失。”
“那人凭什么要我们的牌子啊?”儿子依旧没明白,“就靠情怀?情怀真这么值钱?”
“还靠面子,陆江寒的面子。”张大术说,“要是他想和别家百货合作,一早就去找了,现在既然没找,就说明没有合适的,那怎么办呢?自己开一家丢人,和我们合作,他就不丢人,而且也能说得通。”
儿子一拍大腿:“你这么解释我就懂了,鑫鑫百货的招牌,就是他陆江寒的面子!”
“所以说这事,还真不是没指望。”张大术一边给鹦鹉喂食,一边说,“到时候给我们父子都弄个名誉经理,每个月有个万儿八千的,不也挺好。”
“那什么时候去谈啊?”儿子催促,“得快着点,别让寰东找到新的合作伙伴,这机会可就没了。”
“我得先想想。”张大术坐在沙发上,摆摆手道,“前阵子闹得不好看,就这么找上门,能不能见到陆江寒都难说。”
“不然我先去通通关系,看能不能找个中间人?”儿子提议,“都是生意人,也没深仇大恨,还不能坐下谈谈了,只要有利益,一切都好说。”
这话倒也是,张大术很爽快就点头答应,还叮嘱要抓紧时间,千万别走漏风声,免得又出乱子。
……
与此同时,高小德正坐在烧烤摊上,喜气洋洋打电话:“放心吧,你相信哥哥这些年的经验,光看张大术的表情,咱这事儿就有戏。”
“有戏的概率是多少?”顾扬追问。
“至少百分之八十往上,白捡便宜的事情谁不干,更何况是张大术那唯利是图的人精。”高小德说,“我过两天再去煽风点把火,不出一周,他肯定会主动去找寰东。”
“谢谢高哥!”顾扬挂断电话,随手拎起一袋零食,按下电梯直奔十九楼,打算和总裁同喜。
陆江寒打开门,穿着宽松的浴袍,头发还在滴水。
“……对不起陆总,我来之前忘了看时间。”顾扬问,“几点了?”
陆江寒笑:“十一点半。”
“我就是想告诉您,刚刚高小德打电话,说张大术那头差不多搞定了,一周之内就能出结果,还说成功概率高达百分之八十。”顾扬往后退了一步,“那您休息,我回去了。”
“是什么?”陆江寒看着他手里的牛皮纸袋。
“都是零食,我们对面新开了一家进口小超市。”顾扬递给他,“送您。”
“进来一起吃吧。”陆江寒侧身,“如果你不困的话,我们可以再聊一聊张大术的事,反正我也没打算睡,还要再看会儿文件。”
“半夜不能吃零食的。”顾扬走进屋。
“但也可以偶尔不健康一下,是不是?”陆江寒从酒柜里挑了支酒,“喜欢甜一点的?”
“嗯。”顾扬在袋子里翻了翻,打算在一堆鱿鱼丝和薯片布丁里,找一个最适合配酒的出来,结果当然是未遂,那些印着卡通图案的小零食,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都和总裁手里的酒不大般配。
“不用这么认真。”陆江寒和他碰了一下酒杯,“自己开心就好。”
顾扬试着喝了一口,果然很甜,还有芬芳的果香。
常年去健身房,陆江寒的身材一流,敞开的浴袍领里胸肌若隐若现,半湿的发梢挂着水珠,凌乱硬朗又随意。
顾扬默默把薯片收回来,递给他一颗低糖草莓布丁。
客厅里的灯光昏暗,酒很好,空气中还飘散着若有似无的钢琴曲,似乎只要拉上窗帘,就能做许多浪漫的事情。
在这样的环境里,实在不适合提张大术,李大术,任何一个大术。但也不能做别的事,因为骑士还在披星戴月赶路,并没有从恶龙手里夺过玫瑰,单膝下跪送给他的小王子。
零食里附赠小玩具,可以自己拼一辆布加迪威龙。顾扬在桌上摊开小积木,专心致志看图纸,陆江寒坐到他身边,帮忙把那些积木按形状归好类。
“是这样吗?”顾扬疑惑地问。
陆江寒说:“嗯。”
他的视线并没有落在玩具上,因为从这个角度,刚好能看到顾扬垂下的睫毛,从鼻梁到双唇,连成一条漂亮的弧线。
可爱,想亲。
两人离得很近。
小玩具质量堪忧,不过顾扬还是很负责地安好了最后一个轮胎。
陆江寒笑着问:“送给我?”
“我本来打算请它进垃圾桶的。”顾扬如实表示,“实在太丑了。”而且还散发着一股麻辣烧烤味。
“但这是你努力了半个小时的成果。”陆江寒把它放在柜子上,“所以很值得珍藏。”
旁边恰好是一个真车模,1:8全比例缩小,全碳纤维骨架,表面覆盖纯金,宝石镶嵌的车灯像是两只眼睛,正在嚣张表达着对小破积木车的鄙视——但再鄙视也没有办法,因为总裁喜欢,而且是非常喜欢的那种喜欢。
酒本来就剩得不多,两人刚好可以喝完最后一点。
很甜。
……
在和张大术签订正式合同之前,整件事都处于保密状态,顾扬暂时不能找林洛沟通想法,只能每天在纸上写写画画,把自己的想法都及时记录下来。相对于商场来说,他对画廊的理解要更加深刻和独到,因此也在按照陆江寒的提议,把鑫鑫百货当成一家艺术中心来随意涂画。
这天下午,杨毅在向陆江寒汇报完工作之后,顺便提出疑问:“听说最近你天天按时打卡?”
“有问题吗?”陆江寒依旧在看文件。
“不是,你到底有没有谈恋爱?”杨毅拉着椅子坐在他对面,“别人都是荒|淫无度,怎么你反而还早睡早起了。”晚上到底有没有事情可干,群众真的很着急,而你妈更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