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鉴于小艺术家的厨艺实在很堪忧,所以宵夜变成了外卖糖水,加了桂花的红豆汤圆,刚好能安抚一下低落的情绪。
从英国带回来的那只帕丁顿熊,肚子里填满了软绵绵的鹅绒,枕上去很舒服。
顾扬盯着客厅的天花板发呆。
陆江寒坐在他身边:“还在想吴梅和nightingale?”
“嗯。”顾扬说,“我刚刚仔细考虑了一下,在她眼里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寰东员工,所以如果你不能说服我,又不想得罪凌云,按照正常的逻辑,只需要开除我就可以了。”
“嗯。”陆江寒说,“然后呢?”
“如果我一直不肯妥协,这件事大概要扯很久。”顾扬握住他的一只手,“你不能一直做传话筒,那实在太奇怪了,以后我得自己面对她。”
陆江寒笑笑:“怕吗?”
“我需要好好想一下。”顾扬坐起来,不由自主皱着眉头。
小王子的世界里依旧有星露和童话,暴风雨却已经压在了树梢与城堡的尖顶,狂风在那里呼啸盘旋,在玻璃上留下碎痕般的冰晶。
“要写什么?”陆江寒看着他从书房里找出了笔和纸。
“脑袋有点乱,所以把想到的事情都写下来。”顾扬坐在地毯上,把帕丁顿熊塞到身后当靠背。
他的字迹很潦草,比起记录,更像是在利用笔尖的游走来让自己放松,过了足足十几分钟才丢下笔:“如果我用之前留下的花纹暗号去威胁她,最坏会有什么结果?”
“那不叫威胁,叫谈条件。”陆江寒递过来一瓶水,“鉴于目前nightingale对凌云很重要,如果你执意要求拿回品牌,手里又恰好握有充足的证据,那吴梅可能真的会为了留下你,而放弃易铭。”
“其实有身份证号码后六位在,我想拿回品牌很容易。”顾扬说,“但就像你说的,nightingale现在对凌云来说只是重要,还不至于不可分割,所以我要是太莽撞强硬,吴梅同样也能选择割肉放弃nightingale,易铭只需要出面道个歉,暮色依然可以得到很好的发展,甚至是更好的发展。”在这个信息爆炸的时代,哪怕是再热点的新闻,网友的关注时间也不会超过三个月,更何况只是一个设计师抄袭的故事——而且对方还诚恳道歉赔偿了,实在没什么好值得追踪下去。
“所以?”陆江寒问。
“我不能激怒吴梅,毁了nightingale。”顾扬合上笔帽,“我还需要凌云来继续运作它。”
说是聪明也好,成年人的圆滑也好,总之他不想吃亏,也不想让nightingale吃亏,一时冲动的后果很有可能是两败俱伤,而且明显自会己伤得更重,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都是一笔不划算的生意。
陆江寒点头:“你可以慢慢想,现在着急的应该是凌云,我们不用慌。”
顾扬又问:“你要什么时候给吴梅答复?”
“至少也得一周后。”陆江寒笑笑,“毕竟她自己都说了,你又天真又倔强,一听就知道不是愿意乖乖配合上司、接受人间黑暗的类型,所以需要很多时间慢慢磨。”最后还磨不成功。
他已经想好了到时候要怎么回复——顾扬在刚开始时一口拒绝,后来才松口愿意和吴梅面谈,这样至少能让对方感觉到希望,证明事情是在一点一点往前推的,不至于毫无进展。
顾扬挪了个地方,枕在陆江寒腿上。
下一周有很多新店招商的工作要展开,可吴梅和nightingale的事情还悬在空中,想一想就头疼。
所以很需要男朋友贡献一下外在美,范围包括但不限于胸肌和腹肌。
总裁欣然答应。
卧室的香薰灯被换了新的精油,从花香变成了檀香木调。
更硬朗,更独特,也更清冽。
是长大后才懂欣赏的味道。
……
而相比起顾扬的心事重重,易铭这几天倒是显得轻松了许多。在说出nightingale的真相,又得到吴梅的承诺后,他整个人都像是卸下了一座心头大山,很有几分“烦恼一扫光”的神清气爽。
“没想到事情这么容易就能解决,我们算不算白担心了一场?”李大金丢给他一根烟,“这位吴总办起事来还挺向着你。”
“不是向着我,她凡事都以集团利益为主,这次我只是恰好站在利润一边。”易铭纠正。
“那也行啊。”李大金说,“只要能帮上忙,你管她是出于什么目的,总之对我们有利就ok.”
“我过几天可能要带着团队出差。”易铭喷出一口烟,“申玮那头怎么样了?”
“得,这还有一不稳定因素呢,我怎么把他给忘了。”李大金说,“不过也真没什么好说的,他就天天待在那小出租屋里,门也不出,全靠外卖活命。我前天还去看过一次,刚好赶上毒瘾发作,在那难受得满屋子乱窜,但也没见抽,可能真戒了。”
“能戒干净吗?”易铭皱眉。
“能不能戒干净,这人你也不能再要了。”李大金提醒,“要我说,他还真不如接着抽,我连招呼都打好了,只要他一碰,立马就能有警察叔叔上门提供服务,给他再弄进去。”
“能戒了总是好事。”易铭抖落烟灰。
李大金一乐:“戒了算什么好事,戒了也是一祸害,将来还不是得靠着你养,要我说,他戒不了才是好事,戒不了,他就不是你的麻烦,而是党和人民政府的麻烦。”
“要是申玮能彻底戒毒,能保证不惹事,我养他一辈子还真没问题。”易铭把腿架上茶几,“算了,难得轻松一天,这件事以后再说。”
李大金嘴角一扯,很想补一句,自己天天泡在酒吧里,吸毒人员见得多了,能彻底戒除的,真没几个。
……
普东山的新店已经基本完工,这天顾扬在内场巡视了一圈,出门就被保安拉住,说顾助理,对面有个人一直在偷偷摸摸拍我们的大楼,都半个小时了也不见挪窝,要不要去阻止一下?
“这一片绿叽叽的安全网,有什么好拍半个小时的?”顾扬有些纳闷。
“对啊,我刚开始也觉得没什么好拍的,就没搭理,可他也拍得太久了。”保安一指,“喏,就是那个人。”
顾扬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街对面果然站了一个中年男人,看起来五十岁左右,穿着一身登山装,倒扣着棒球帽,混搭得不羁又毫无章法,但胜在实用。
蒋山调整了一下相机焦距,原本想让背景更加虚化,镜头里却突然闯进来了一个人。
顾扬说:“这位先生?”
声音近在耳边,蒋山被吓了一跳。
“您是在拍我们的商场吗?”顾扬问。
“我在拍那些绿幕。”蒋山把相机放下来,说完又觉得对方可能无法理解,于是补充道,“有一种即将毁灭的地狱苍凉。”
顾扬提醒:“这位先生,我们的商场还没开业。”什么就“即将毁灭的地狱苍凉”了,哪怕唱一首喜洋洋呢,也比说话强。
“我是说绿色的安全网很苍凉,很悲观。”蒋山比划了一下,“它们和商场没有关系,拆掉之后,就换另一个地方继续悲观。”
这世界上有一种人,天生就能把各种无稽而莫名其妙的事情,都说得充满道理和正义感。
这种人要么做思想品德的老师。
要么加入非法传销组织。
顾扬打量了一下眼前的人,和老师差得有点远,下一刻就从裤兜里掏出一瓶安利让你了解一下,倒是很有可能。于是他往后退了一步,好心提醒那边的井盖有些松,偶尔还会一百八十度翻个面,您拍照的时候千万留心脚下别踩空,我就先走了。
蒋山点头道谢,在他往回走的时候,顺手按下了快门。
春雨初停的街道,庞大的绿色建筑,和陌生的年轻人。
他很喜欢这幅作品,打算带回自己的艺术长廊。
两人谁都没有把这场短暂的交谈当成一回事,直到吃晚饭的时候,神奇地再度相遇在小面馆。
蒋山说:“咦,这么巧。”
顾扬能顺利认出对方,全靠相机和那件破了个洞的掉色耐克。
“你是本地人吧?”蒋山一边搅面一边称赞,“这普东山的天气可真是好,空气也好,我在山里待了一周,差点舍不得出来。
“我不是本地人,只是在寰东工作。”顾扬笑笑,“但我同意你的观点,普东山确实风景优美。”
“寰东最近生意怎么样啊?”蒋山随口问。
顾扬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领导式的聊天方式,只好回答,挺好的。
“最好的还是女装吧?”蒋山给他要了瓶可乐,“哪几个牌子?”
顾扬开始狐疑,他原本以为自己已经是最烂的商业间谍了,没想到还能有更烂的,一罐可乐就想换取情报。
于是他说:“美丽小羊。”那是一个风雨飘扬的可怜羊毛衫品牌,业绩月月倒数,目前正在撤柜的边缘疯狂试探。
蒋山倒是深信不疑,心想,果然太太平时都是骗人的,说什么凌云的nightingale业绩最好,人家商场的人都说了,美丽小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