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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都进入了黑塔,外面只剩下两位玩家。
诺尔没有邀请他们跟上,也没有就此关闭门扉。黑塔停在一片尸山血海中,周围安静得可怕。雾气无声翻滚,舔过满地碎肉残骨,附近的风都像是被尸体烘热了。安娜金打了个寒颤,老大不情愿地迈向那座塔。
毕竟诺尔明确地说过,要他们见证到最后。
说实话,安娜金看不懂诺尔是什么情况。
她和索罗的行动与自身想法无关,纯粹是“任务”这根胡萝卜吊在眼前。诺尔则不同,他的行为多了几分真心,但比起纯粹的真心,他又像在完成某种任务。
这样一个NPC,到底有着怎样的过去?
“那个诺尔肯定不是什么普通出身,他对海雅女王的感情不一般,说不定海雅森丝是他的老师或者什么人。”索罗心有馀悸道。
他还以为协助保护族群要什么大场面战斗,现在一看几乎算躺赢。就是这血呼刺啦的“顺风车”,让人躺得内心不安。
安娜金没有回话,两人头一次跨入装满黑暗的大门。
就像突破一层黑色的雾气,两人眼前一晃,险些被突然满溢的光芒刺瞎。
塔内情况与他们所想的完全不同。
黑塔内部看起来比外面还宽敞,十几个环形楼层搭在黑塔内壁。哪怕忽略这些环层中央的巨大空洞,每层面积也有四五个足球场那样大。
黑塔正中,竖立着木头砌成的方形旋转楼梯。每个转角平台都会探出十字形连桥,连接最近的那一层。
这座塔外部明明有塔尖,梦境边缘的天空又是朦胧的蓝紫色,内里的塔顶却连通了一方碧蓝天空。
灿烂的阳光将塔内照得无比明亮。柔软爬籐从三层垂下,青紫色花朵成串盛开,浓郁的水汽在四层晃动,透出影影绰绰的山石之影。五层的瀑布哗啦啦落下,跌入一层水池,溅起银白水花。
更高的地方,安娜金看到了探出的巨树枝杈。
塔内每一层的“场景”似乎都不太一样。只有第一层——他们所在的楼层——中规中矩,地上铺着巨大的棋盘式瓷砖,承重石柱旁装饰着盆栽和柔软的扶手椅,石像鬼造型的壁灯静静燃烧。
数千魅魔紧紧挤在一层角落,只占了不到四分之一的地方。或许是此处环境好过了头,他们的恐慌无处安放。
许多人情不自禁擡起头,着迷地看着塔顶天空。更多人则大气不敢出,遥望那个躺在阳光下的身影——
现任女王昏睡在阳光下,浅金长发在阳光下亮得刺眼。老头衫魅魔守在女王身边,此刻她正仰着头,冲这壮美景象张开嘴巴。
“我们把女王带回来了。”诺尔目光准确地锁定魅魔多尼,“那么从现在开始,忒斯特就是你们的王储。”
一边的忒斯特抱着双臂,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手臂,走神走得光明正大。
魅魔多尼看看女王,又看向诺尔,目光里的畏惧愈发深重。
交出记忆时,他曾恳求两人拯救族群……他是不是,朝着完全错误的对象许下了愿望?
这两人做了这么多匪夷所思的荒唐事,但还真符合“王储选拔”的规则,他恍惚地想。
忒斯特没有刻意伤害任何魅魔,只是阻止了他们的反击。诺尔的做法尽管粗暴,也没有给他们造成实质性伤害,他只是把他们全部转移到了塔内。
随即这两人带回了女王,连失踪的骑士马尔维纳都捎带了回来。
“……是,流程上没有问题。”半晌,魅魔多尼挤出答案。
他的身后,魅魔们登时彼此拥得更紧了。
“那我是等这女人自己断气,还是现在就戴上‘仲夏夜’即位?”忒斯特可算是回了神。
魅魔多尼咬咬嘴唇:“只要‘仲夏夜之梦’被摘下的时间不超过十分钟,庇护此处的‘梦境支配’就不会有问题。我建议……”
忒斯特没理会他。他直接取下了女王的左右耳钉,丢给身边的诺尔其中之一。旁边的马志钢刚要发作,仲夏夜头冠被忒斯特扣上了她的脑袋。
围观的安娜金和索罗也没能幸免。项链甩上安娜金的脸,索罗赶忙用手去接——
柔和的光辉吞没了几人的视野,诺尔率先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这是一个梦,诺尔想。
就像人们常有的梦境,它在现实只是瞬息,感受起来却无比漫长。
魅魔女王海雅森丝留下的梦境,他所追寻的答案就在这里。
【美丽的少年少女相爱了,德科斯特时常跑来梦境边缘探望海雅森丝。】
【“这里永远都这么平和,真想住一辈子。”他躺在开满细小花朵的草丘上,双手垫在脑后。】
【“那就住一辈子。”海雅笑着说道。】
……这原本是制作组为他们安排的小小对话。
可是在海雅女王留下的梦境里,环境相同,主角一样,台词天差地别。
“你说梦境边缘丢了尸体?”少年躺在草丘上,吃惊地睁大眼,“之前从没有这种事吧?”
海雅叹气:“恐怕有人入侵梦境边缘。”
“偷尸体干什么,太奇怪了。”德科斯特蹙起眉。
……
【少年成长为青年,他的爱人还是少女时的模样。十指相扣变难了,于是他用掌心复住她的手。没关系,德科斯特想,他们还有很长时间。海雅森丝是他的命定之人,爱能够突破一切困境。】
【“现在我比你高一整个头!”他笑着比划海雅的头顶,“如果我低头看你,会被你砍掉脑袋吗,女王陛下?”】
【“你快成正式商人了,还这么不正经。”海雅失笑。】
梦境中,德科斯特穿着同一套衣服,面色严肃。
“永恒教会的人想通过我来交易魅魔尸体,声称是‘收藏需要’。”
青年德科斯特将软礼帽按在胸口,语气忧虑,“他们急需大量尸体,我猜他们不会等待魅魔们自然死亡。”
海雅森丝点点头:“守护巢穴的魔法该升级下了,我也会留心与人类接触的族人。”
德科斯特吻吻她的眉心:“别太劳累,女王陛下,我会全心全力帮助您。”
……
【德科斯特步入中年,鬓角出现斑驳银发。出于某种难言的情绪,他无法再大方牵着恋人的手,而是让她挽起手臂。】
【等他垂垂老矣,他从她那里得到的会是爱情,还是怜悯?
德科斯特开始对“站在海雅身边”感到恐惧。她也察觉了这一点,目光中多了忧虑。他们不再谈论未来。】
【“我多么不舍得离开你。”德科斯特说,“我总在计算我们剩馀的见面机会,海雅,为什么神要这样残酷?”
“如果您厌恶我了,请一定告诉我。”德科斯特说,“您的眼眸让我心碎,我不敢去看它们。”
他着了魔般一遍又一遍地诉说。他年轻时也曾说过这样的话,彼时的天真甜蜜全化成了苦涩与焦虑。】
【“有位勇敢的人找到了新鲜迷心草。”
某天,海雅森丝抱来两支漂亮的花,花朵上还沾着新鲜露水,“德科斯特,梦不会说谎。”】
海雅森丝对面,德科斯特瘦得吓人。
他满眼血丝,头发斑白稀疏,绝望得像沉入沼泽的尸体。
“海雅,我无法入睡。”
德科斯特消瘦的面容抽动起来,“永恒神殿知道了我们的关系,他们又找到了我,说有让我们白头偕老的办法。”
德科斯特的声音仿佛砂纸摩擦。
“他们能把怪物尸体的力量转到人类身上。一个只剩半边身子的女孩,得到怪物的修复能力,都能将身体恢复好……我知道,他们只想从我这得到魅魔尸体。”
“可是我总是想——要不要给他们其他族群的魅魔尸体?或者给他们犯了死罪的魅魔代替?只要一次,一次就好,我们不必被时光拆散。”
“每次看到你,我都会想起这件事。每次离开你,我还是会想起这件事。那条路就在那里,海雅……那条路就在那里啊。”
海雅森丝静静地听着。
“就算变成怪物,我也想留在你身边。可是我不想让你对我失望……”
德科斯特轻抚爱人的面庞,枯瘦的手贴上白玉般的皮肤,“我的女王,你能不能让这份痛苦停止呢?”
海雅森丝闭上双眼,她给了恋人一个拥抱。她抱了他很久,仿佛这是一场告别。
拥抱的最后,她伸出手,掌心躺着两朵皱缩的紫色花苞。
“有位勇敢的魅魔找到了新鲜迷心草。”
她说,“德科斯特,梦不会说谎。”
……
【对于魅魔的王来说,打通梦境是轻而易举的事。】
【内心最深处的梦境中,这对恋人相会于他们初次见面的小木屋。木屋外遍地野花,屋顶上爬满深绿的玫瑰籐。清澈的湖面上映着蓝天白云,还有老去的德科斯特。】
【他脊背弯下,健壮的身体皱缩得像瘪豆荚。他失去了所有牙齿,稀疏的白发紧紧贴着头皮。堆叠枯干的皮肤下,隐约能看到一双浑浊的眼睛。】
【他的对面,站着一位熟悉又陌生的老太太。】
【她的腰背也佝偻起来,双唇包着光秃秃的牙床,仅剩的发丝被她打理成银白发髻。那双蓝紫色的眼睛仿佛退了色,变成了雾蒙蒙的灰。】
【他们面对面站着,就像这世上随处可见的寻常老人。四下阳光明媚,鸟鸣阵阵,不知谁先笑出了声。他们看着彼此苍老的容颜,越笑越大声,直到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直到笑得咳嗽不止。】
【原来如此,这就是他们心底最深的渴望——同一个地点,同一个人,同一段时光。】
【“快记住我的样子,以后就不用好奇了。”海雅森丝的声音又老又哑。】
【“比起这个模样,现在的我还英俊得很呢。”德科斯特张开没牙的嘴。】
【两人笑闹着,仿佛一切都回到了最好的时候。】
【“有句话,我早该告诉你。”海雅森丝说,“德科,能遇见你,是我此生发生过的最好的事情。”】
对于魅魔的王来说,打通梦境是轻而易举的事。
初次见面的木屋就在前方,风很温暖,沾满了玫瑰的香气。衰老的海雅森丝摇摇晃晃走向那栋小屋,小屋附近,等待着她数十年的爱人。
德科斯特站在木屋前方,就像他们初次见面的那天,他是个近乎完美的少年。
他背部挺直,肌肉漂亮得像雕塑作品,嘴唇犹如花瓣般鲜艳。他有着浓金色的漂亮卷发,蜂蜜色的眼睛清澈无比。
海雅森丝停在德科斯特面前,下意识摸摸头顶稀疏的白发。他们面对面站着,一个美得像天使,一个老得像死神。
少年德科斯特呆呆站着,泪水不住从眼中滚落。
“对不起!”他放声哭泣,“我忘不了那条路的诱惑,我忘不了……我不想离开你,我没法欺骗自己的真心……”
他还没有背叛她,他的爱也不是谎言。只是他心底的那杆天平,最终还是微微倾向了黑暗。
……到了最末,他们不再看向同一个方向。
美丽的少年,就连哭起来都无比动人。德科斯特哭到喘不上气,他跪在苍老的恋人面前,泪水砸上翠绿的草叶。
衰老的海雅俯下身,抱住痛哭不止的恋人。她悲哀而平静地抱着他,直到他停止哭泣。
“我们分开吧,德科斯特。”她说。
少年红着眼圈:“分开?怎么可能?我会想办法,总会有办法……”
“不。”
海雅森丝拍拍他的背,语气平和,像是给真正的孩子讲睡前故事。
“告诉你一个秘密。人类总有个错觉,觉得相爱是一道题目,需要填写答案……有人为了证明自己没错,甚至要在痛苦的选择中硬撑。”
“你不可能是错误的选择。”德科斯特哽咽道。
“题目才分‘正确’或‘错误’。”海雅森丝轻声说。
“在我们看来,人们只是刚好一起前行。只不过有的时候其中一方走得快了慢了,或者停下,不得不分开。属于我们两个的旅途结束了,仅此而已。”
她抚摸着爱人阳光般灿烂的金发,“德科斯特,你是我见过最聪明的人。你其实也明白,对不对?”
他们的关系变成了腐败的伤口,被永恒教会叮得死紧。
德科斯特的心已经动摇了。如果不及时断肢求生,等待他的只会是更多的诱惑或威逼,直到德科斯特妥协。
“有句话,我早该告诉你。”海雅森丝亲了亲他的发顶,缓缓松开了怀抱,“德科,能遇见你,是我此生发生过的最好的事情。”
德科斯特很久很久都没有说话。
“我听商团的人说,永恒教会特地从绝望列岛带回了魔王污染。我怀疑他们想人为制造魔王眷族,作为某种武器——对付魅魔的武器。”
再开口时,他的脸上还带着泪痕,声音瘖哑而严肃,“这只是我的猜想。但他们最近总在黑森林附近徘徊,目击怪物的消息不时出现,附近的魅魔族群急剧减少……如果你愿意相信我,请尽快开始防御。”
年迈的海雅森丝笑了笑。
她伸出双手,“仲夏夜之梦”出现在她的掌心。
【“我们得好好感谢那个找来迷心草的人。”德科斯特说。】
【“我准备将‘仲夏夜之梦’送给那一位。”海雅森丝微笑着回答,“你的宝石,我的制作。我们的名字会被同时提及,就这样流传下去。”】
【“是个好主意,我浪漫的女王。”德科斯特笑道。】
【从此以后,两人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了一起。】
“我完成了守护巢穴的新魔法。”海雅森丝看向手中的“仲夏夜之梦”,“它能把梦境边缘完美封闭,然后用‘梦中梦’彻底隐藏巢穴。”
“只有一个问题,施术者需要长期佩戴这件首饰。你知道,它对魅魔的力量有增强效果。”
德科斯特愣住了。
“不行!”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声音尖利起来,“戴上这个,你不会再有正常的情感交流!你是魅魔啊,这样和慢性自杀有什么差别?!”
“力量总有代价。”
海雅森丝轻叹,“我是族群的王,必须让大家活下去……下一位王,再下一位王,我相信他们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也许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
她用那张苍老丑陋的脸,对他露出少女般的笑容。
……
诺尔像一个没有身体的幽灵,他站在两人的幻影间,绝望地看着这些影像。
他明白了一切。为什么两人会分开,为什么海雅森丝能做到提前防御,为什么海雅女王在多年后选择自杀。她的命运从这一刻起就注定了,她清醒地走向毁灭。
你不痛苦吗,不遗憾吗……你不恨吗?
“你不恨吗?”德科斯特失魂落魄地呢喃,“为什么偏偏是我们——”
“你在说什么?”海雅森丝拍拍他的脑袋,“这是很好的结局。”
“……好结局?”
“我们凭藉自我意愿分开,不是因为有些人从中作梗,也不是因为失望、厌烦或者背叛,我们只是不得不在岔路告别。”
海雅森丝说,“我有过一段非常、非常美好的旅程,你呢?”
德科斯特嘴唇微张,他似乎有无数话要迫不及待地呕出。几个深呼吸后,他扭动嘴唇,轻轻吐出了一个短句。
“我也一样。”他说,“再见,海雅森丝。”
“再见,德科斯特。”
迷心草的幻境破灭,诺尔看着德科斯特悄然离开,看着海雅森丝久久停在草丘之上。
他的头脑一片空白,连呼吸都停了下来。
“这就是我想说明的事情,我的继任者。”突然,海雅森丝看见了他似的,朝着虚空转过身。
她的笑容美丽依旧。
“抱歉啦,里面掺了我不少私心。我只是想顺带解释下,德科斯特和那些烂事儿没有关系,他到最后也没有背叛——我知道有人偷偷骂他。”
“如果你看到这条信息,说明我们仍然被永恒教会的诡计围困。杀光魅魔是不会得到更多尸体的,他们会把大家变成家畜。你是未来的王,不要放弃,更不要投降。”
她温柔地看着诺尔的方向,目光格外坦然。
“接下来是一点小小的经验之谈。最开始,你可能会觉得‘仲夏夜之梦’的效果可以忍受,甚至是美好的。你拥有了力量,你愿意为大家做任何事。”
“可是时间久了,你会发现你是一具承载各种期待的躯壳。没有人会看到真正的你,现实只是一个不停吞噬你的空洞。”
“你会开始疑神疑鬼,会质疑一切是否值得,会认为这份责任太过痛苦,甚至想要放弃自我……”
“亲爱的朋友,害怕没有关系,想要逃避也没有关系。这本就是一条通往黑暗的路,不是因为你懦弱,也不是因为你做错了什么。”
透过百年时光,她冲着未知的后来者重重行了一礼。
“就算魔法成功维持,状况也只会越来越严酷。对不起,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好解法——族群必须存活下去,哪怕是痛苦地存活,活着才有可能等到转机。”
“我的心力有限,走不了太远。不过无论结果如何,我曾有过很好的一生。”
她的声音温柔而释然,“我只有一个建议,尽量不要孤身前行。”
“愿你的旅途通往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