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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唐慎来到征西元帅府,拜会李景德。
李景德并不在府上,等了大约半个时辰,一身戎装的李将军迈着大步,进了元帅府。他见到唐慎,开口便道:“唐慎,听闻你昨日在幽州府尹季肇思摆下的宴席上,与那苏温允大吵一架,争锋相对,不欢而散?”
唐慎第一反应:原来李将军还能一口气说出两个成语呢?
唐慎叹了口气,道:“确实如此,没想到这种丑事连李将军都知道了。可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李景德摆摆手:“嗨,你哪儿的话,也没几个人知道。不过这幽州城可是我的地盘,什么风吹草动能瞒得过本将军的法眼?怎么着,那苏温允又做了什么恶事,你说来听听,反正他如今身处幽州,本将军给你出气了。”
唐慎拱手:“多谢李将军,不过是些小事,劳烦将军操心了。”
唐慎不说,李景德也没再问。征西元帅每日忙着练兵、抗辽,并不空闲,哪可能真像他说的那样整天闲着没事报复苏温允,给唐慎出气?李景德也就是随口一说,唐慎不领情,他就算了。
“你今日来,可是有事?”
唐慎默了默,道:“确实有事。”说着,唐慎站起身,来到李景德面前,弯腰就要行个大礼。李景德急忙扶住他:“唐大人这是为何,这可使不得。你这礼可是拜天地君师,和我有什么关系,别以为我是个武将就不懂,你有何事,说就是。”
唐慎道:“既然将军直说了,那下官也不再藏着掖着。今日下官前来,是想借将军的令牌一用。”
李景德圆眸一缩,静静地看着唐慎。回到幽州数月,他那张粗犷俊朗的脸上已经长满了络腮胡,遮住了大半脸颊。谁都无法从他这张浓密的胡子脸上看出他在想什么,而李景德或许也不像别人所想的那样,蠢笨鲁莽。
良久,李景德问道:“是要急用?”
唐慎:“是防患于未然。”
李景德哈哈一笑:“好,本将军知晓了。去岁底在盛京,你多番相助本将军。如今不过是个令牌而已,小事,不足挂齿。唐慎,你随我来。”
唐慎跟在李景德的身后,来到他的书房。
李将军的书房里也放了几个大书架,上面摆满了书。但唐慎随便扫了一眼,这些书中包括了四书五经,甚至连孩童启蒙的《三字经》、《千字文》都摆放在架子上。每本书都崭新光滑,仿佛没怎么被人翻动过一样,只是装个门面。
李景德取出征西元帅令,交予唐慎。
“此令牌,不可调动千军万马,但在幽州,能助你如履平地。”
唐慎拱手道:“多谢李将军,最多半月,下官原物奉还。”
李景德哈哈大笑道:“没必要没必要,就是个令牌而已,弄丢了我再造个不一样的,让别人认准不一样的就是。你要是弄丢了,我还可以找那王子丰发脾气呢。你那师兄可真不是个东西,别看我是在幽州说的这话,哪怕到盛京,当着你师兄的面,老子也敢这么说!银引司这破玩意儿,弄了个莫名其妙的银契,搞得幽州大营民不聊生!”
唐慎:“……”
民不聊生不是这么用的。
李景德又说了两句王溱的坏话,但唐慎拿人手短,也不好和他争辩。不过所幸,李景德没说几句,又开始说苏温允坏话。王溱为人处世真的滴水不漏,不留把柄,李景德怎么骂也只能骂他心思深沉,骂银引司折腾人。
但骂起苏温允来,李景德嘴上的词就多了去了。
“……别说你了,我也瞧不上那小白脸。前两年我回盛京,他刚好当上大理寺少卿,幽州城有个士兵出了个案子,送到大理寺审理。那小白脸真他妈狠啊,当着老子的面,把老子的兵折腾得只剩下一口气,老子从此就记住了他‘苏温允’三个字。你可别小瞧了那家伙,表面上光鲜亮丽的,其实比王子丰还狠!”
唐慎小声道:“我师兄或许更狠点。”
李景德没听清:“你说啥?”
唐慎:“将军英明,洞察甚微,下官会注意的。”
李景德摆摆手:“说说而已,本将军也就是瞧你顺眼,你与那些满肚子坏水的文官不大一样。”
很快,李景德回了幽州大营,唐慎也告辞离开。
目送着李景德骑上骏马,飞驰而去的背影,唐慎的手藏在袖中,轻轻抚弄那块令牌。他心中感慨万分。
苏温允能比得上我师兄?
当年的苏温允可真是嫩啊,居然做事能做到被李景德记住。这要换我师兄,绝对笑眯眯地就把人给弄死了,说不定你李景德还要感恩戴德,给我师兄送锦旗!
不过与李景德接触后,唐慎与苏温允演戏的好处,也体现了一二。
昨日幽州府衙宴席,唐慎与苏温允在众目睽睽下,反目成仇。此事虽说没有闹得满城风雨,但绝对传到了该知道的几个人的耳中。包括李景德。
有了这件事做铺垫,自此,唐慎和苏温允做许多事都有了借口。且他们可以互相给对方打掩护,不用被任何人怀疑。
这件事换谁去做都不合适,唯有唐慎和苏温允。因为许多官员都知道,三年前刺州桥塌一事,苏温允和唐慎结了梁子,这几年来,两人一向关系不和。有了这个铺垫,两人再大吵一架,就显得顺理成章。
唐慎不禁想,赵辅当初在派他和苏温允一起来办差事,是否有想到这些?
如果赵辅真想到了,那他也未免太可怕了。
在幽州城准备了几日,四月初六,银引司司正林栩带着几个人,前来拜会唐慎。林栩将人领到驿馆,先安置在门房那儿。他独自一人见了唐慎,道:“下官见过钦差大人。昨日下午,王相公的信从盛京寄来了,信上所说之事,下官已经办了妥当。今日下官带来的几人都是绝对可以信得过的,大人可要见一见他们?”
“将人带进来看看。”
林栩很快将人带进屋。
他一共带了四个人进来,这四人都是中年男人,有两个膀大腰圆,一副多年富裕生活的贵态模样。另两个瘦了点,可精神矍铄,脸颊泛红,显然生活得也非常好。这四人都是一副商人模样,可他们见了唐慎,并没有寻常商人见到大官时的紧张瑟缩,而是哈腰低头,站在一旁,仿佛早已习惯,知道不该做什么,不该听什么。
唐慎仔细打量这四人,最后他的目光落向一个矮瘦男人的身上。这个精瘦的中年汉子长了一张深刻的脸庞,和李景德有些相似,他们虽然没有辽人血统,可都有点像辽人。这男人双手垂下,放在身前,举止恭敬。
林栩注意到唐慎在看这人,立刻道:“王相公所推荐的人,也是此人。”
唐慎一愣,抬头看他。
林栩:“王相公在信上说,若是唐大人另有选择,也不必另说,因为这四人都是绝对可以信得过的。不过如果唐大人选择了此人,王相公说,此人您可放心地用,您曾经听过、想过、猜过的事,确实是此人查到的。”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让唐慎心中波澜起伏。
原来这林栩真的是师兄的心腹!
师兄竟然连“银引司有打听辽国情报专门的门路”这件事都不避讳他,看来自己可以更信任他一些。
唐慎不动声色地说道:“那便是他了。”
这中年男人也是机灵,立即道:“草民乔寅,家中排行第九,旁人都叫一声乔九。乔九愿为大人办事,绝不令大人失望。”
唐慎:“你可懂茶叶?”
乔九:“懂。草民做过许多生意,年轻时候也去过南方,有跟着朋友做过茶叶生意,只是很多年没再做了。”
唐慎:“好,我要你一天内,成为一个茶商。你自江南姑苏府来,卖的是上好的一品碧螺春。”
乔九连连应下。
林栩带着其他人先行走了,只剩下这个乔九在驿馆里都留了一会儿。
到了傍晚,王溱送给唐慎的信也寄到了幽州驿馆。
唐慎从官差手中拿到信,急忙打开。薄薄的宣纸上,王溱优雅潇洒的字体徐徐舒展,哪怕写的是颇为秀气的小楷,也藏不住落笔之人的清然风骨。
信上,王溱说了自己派林栩帮着唐慎选人的事,他要唐慎别多想,自己并不是想插手此事,只是银引司早就在辽国有部署,如今只是顺理成章,将差事交到唐慎手中。
“……今日与先生一同看了一株垂丝海棠,万条低垂如美人青发。想起景则还在幽州,只见黄沙漫天,春风不度,不由唉声叹气。先生问子丰为何忧愁,我道思念师弟。知你向来喜欢揶揄于我,却又不得要领,屡屡挫败,不若与你说说,先生是如何发难的。”
信的前面一长段,说的都是正事,唐慎看得聚精会神。等看到最后,突然王溱说起自己的趣事,唐慎眼前一亮。来幽州城的这半个月,唐慎几乎日日紧绷,从未松懈过。如今看到王溱的这封信,他心头一暖,低声喃喃道:“师兄,我亦思念你了。”
接着再往下看。
“先生言,自古常道一句话,赠予子丰,恰为适当。”
“我言,何话?”
“先生仰天长叹,只道,儿行千里母担忧!”
“小师弟,你道我是该牵挂于你,还是不该?”
唐慎哭笑不得地看着这封信,他用指腹细细摸索王子丰的字。一开始还是在笑,过了片刻,脸上的笑容慢慢消散。唐慎感动道:“师兄对我说了这样个笑话,甚至拿自己打趣,不就是希望我能更为轻松些,不要太逼着自己了?”
心中对王子丰的思念更浓了许多,仿若幽州士兵最爱喝的烧刀子酒,烧得唐慎心神俱震。
然而不过片刻,苏温允的话浮现在脑海中,唐慎的面色又冷了下来。
三日前,苏温允恐怕万万没想到,唐慎斩钉截铁、不容怀疑地斥责他,说他污蔑王溱,毁坏王溱的名誉。苏温允竟然被他唬着了,信了唐慎的鬼话,以为自己真误会了王溱。推己及人,他甚至还给王溱道歉了。
谁曾想,当日连唐慎都被他说动摇了!之后他义正言辞地指责苏温允,仅仅是为了维护王溱罢了,并没有任何切实证据。
王溱今年二十有九,至今未婚,无非就三个原因。
一来他没有瞧得上的人,眼光太高,不肯屈就,所以至今没有婚配。
二来他不举,虽说有的人可能会糊弄过去,随便娶妻成家,甚至将婚后无子的事怪罪在女人身上,推卸责任。但唐慎知道王溱不是这样的人,如果自家师兄真的不举,他绝不会去祸害其他姑娘。
三来……
“王子丰真喜欢男人?”
唐慎眉毛皱成一团,整个脸都皱成了苦瓜脸。他左右为难,冥思苦想了许久,终于长长一叹:“不举和断袖,到底哪个才更好?”顿了顿,他又道:“不过这些都与我无关,哪怕师兄喜欢男人那又如何,他依旧是我师兄。”
目光在这张薄薄的信纸上停留许久,唐慎自己都没注意到,在他思索王子丰到底是不举还是断袖的时候,他手指下意识地捏着宣纸,几乎要将这张纸捏碎。然而当他想明白后,他竟然松了口气,甚至心底深处还有丝莫名的期待。
唐慎勾起嘴角,笑道:“我自当陪他一生,待他如亲人。”
唐慎自我安慰一样地下定决心。他拿出宣纸,开始给王溱回信。
第二日清晨,唐慎悄悄收拾了行礼,放在驿馆房间中。为了掩人耳目,他命书童奉笔依旧留在幽州,自己一个人进辽。早晨,唐慎唤来一个官差,将自己写给王溱的信交给对方:“大约几日能到盛京?”
官差道:“回大人的话,这并非军情,所以不可走急道。若是正常来说,需要六日。如果大人需要,小的可特意说一声,大约四日就能到。”
“四日……不必了,就六日吧。”
“是。”
送信的时候,唐慎碰上了苏温允。
两人在走廊上相遇,互相看了一眼。
苏温允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唐大人,真是不巧。”
唐慎拱手行礼:“下官见过工部右侍郎大人。”
苏温允睨了他一眼,抬步离开。两人擦肩而过的一瞬间,唐慎低声道:“今日深夜。”
苏温允脚步一顿,继续向前,扬长而去。
入夜,幽州城一片寂静,唯有春季经常刮起的大风呼啸着吹着城中的胡杨树,响起哗啦啦的声音。
幽州城东,两辆装着军饷的马车哒哒地驶过。
马车走到城门下,守门的将士拦下车,朗声道:“什么车,半夜出城所为何事?”
随车而行的官差立即拿了批文,送到这将士的手上,他赔笑道:“大人,小的是银引司的差役。银引司新进了一批军饷,征西元帅李将军急用,所以不得已半夜要送去。您瞧瞧,这是银引司的官印和李将军的令牌批印。”
幽州城的士兵和银引司向来不和,这守城士兵看了看批文,发现确实是银引司的官印,上头的征西元帅令牌印估计也是真的。
银引司之所以这么惹人讨厌,除了它掌管幽州大营所有的军饷军用外,还有一点,就是银引司总是不按常理出牌。银契什么的就不必说了,大半夜送军饷的事银引司还真干过,且不止干过一次。
这士兵本想为难两句,一旁的另一个守城士兵道:“诶,是李将军的差事。将军的脾气你我又不是不知道,放行吧。”
士兵想了想,无奈道:“走吧。”
城门吱呀一声打开,士兵们压根没去检查车上的东西,就放了两辆马车出门。
军饷马车出幽州城的事,没有引起城中任何人的注意。这事甚至都没传到李景德耳中,李景德自个儿都不知道,自己大半夜找银引司要了一批军饷。
四月初八,浓云密布,不见星月。
幽州驿馆中,苏温允一夜未眠,他坐在桌子前一杯杯地给自己倒茶。等到了天色洒亮,他再要给自己倒一杯茶,忽然发现茶壶不知何时已经空了,而他也已然喝了一肚子的凉水。
另一边,唐慎带着人马顺利地出了幽州城,没有惊动任何一方。
到了宋辽边境,这两辆马车改头换面,那位说自己是银引司差役的年轻男人,原来竟是乔九的亲生儿子。他们摇身一变,乔九成了一个来自江南的茶商,唐慎等人则化身成同行的茶贩,卢深等几个武将则变成随队的武师。
马车上的军饷是一包包的茶叶。
来到宋辽边境,乔九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幽州府衙批文,顺利通关,进入辽国。
初入辽境,一切与大宋民间没有不同,城镇酒楼应有尽有。等到再往里走,都城越加减少,沿途大多是一个个聚积迁徙的部落。每遇到一个小城,众人都会停下来补给物资。
然而有件事倒是相反的。
唐慎刚进辽国,在辽国与大宋边境处,他们见到的辽人一个个对他们怒目相视,仿佛经年死敌。但到了辽国深处,那些从未经历过宋辽战役的辽人们对他们就没那么大敌意,只是言行举止间一副轻蔑傲慢的姿态,毫不掩饰。
一行人顶着风沙,六日后,才风尘仆仆地抵达辽国南京析津府。
进城门时,乔九弯腰哈背,不停地给守城门的辽兵塞钱。唐慎站在这高大巍峨的析津府前,他缓缓抬头,看着城门上硕大的“析津”二字,他心思震荡,久久不能回神。
“公子,可是瞧见什么东西了?”
唐慎转首看向对方。说话的是乔九的儿子,但是如今在他们这支商队里,乔九的儿子扮演的是一个伙计,而唐慎扮演的则是乔九的儿子。
宋商来辽,都喜欢裹上麻布,遮挡风沙。
唐慎的脸被褐色的麻布挡住,只露出一双眼睛。他点点头,伸手指着析津府城门上的两个字,道:“这两个字写得不错,竟然还是汉字。”
乔幸道:“南京原本不叫析津府,是十多年前,辽国的王子太师给改的名,这两个字听闻也是他写的。”说着,他压低声音,在唐慎的耳边道:“大人喜欢辽国王子太师的字?这太师的墨宝也不是不可求,若是您想要,是可以弄到的。”
唐慎低笑一声。
辽人写汉字,再好看能好看到哪里去?
这辽国王子太师的字写得是不错,但也就是唐慎这个水平。和傅渭、王溱比起来,简直是班门弄斧。
乔幸发现自己拍错了马屁,没再说话。
乔九塞了三个钱袋,终于将这群贪婪的守城辽兵的喂饱了。不过能花钱总是好事,这几个辽兵随随便便地就将他们放入城,压根没怎么盘问。
等进了析津府,众人在乔九早就安排好的客栈下榻。
唐慎站在窗边,俯视析津府。他身后帮他收拾东西的伙计并不明白他在看什么,可唐慎却知道,他眼前所看的并不是析津,而是千年之后,那个繁华至极的北京城!
不错,辽国的南京析津府,正是千年后的北京。
辽国多是部落联盟,国境内的大都市不多,最为重要的就是五京。分别是上京临潢府,中京大定府,东京辽阳府,西京大同府和南京析津府。上京临潢府是辽国首都,其余四都则是陪都。
来到析津府,唐慎心中感慨万千。然而他甚至不知道,千年之后,脚下这片土地到底会不会成为他记忆中的那个北京。
闭上眼重重地叹了口气,唐慎问道:“乔九那边如何了?”
这伙计也是知情的,据说是乔九的心腹。他道:“老爷那儿早已准备妥当,今天天色已晚,所以想请大人暂时歇息。等明日,我们便去辽国的商行寻找门路。”
唐慎点点头,等这伙计走后,他吹灭了蜡烛,房间里顿时陷入漆黑。
与此同时,远在千里之外的盛京城中,户部尚书府。
王溱从皇宫中回来,今日他被皇帝召进了登仙台,说了一个多时辰的话。
自从太后去世、赵辅大病一场后,他的性情不得不说有一些转变。唐慎一直身在幽州,并不清楚此事,而王溱则体会最深。今日从宫中回来,王溱敞开双手,让书童为自己更衣。这时管家敲门进来,拿着一封信,道:“公子,是从幽州来的信。”
王溱眉头一动,他声音清雅:“景则的?”
“是。”
嘴角不由上扬,王溱轻声道:“暂且不更衣了,你先下去吧。”
书童低声应是。
王溱穿着这件只脱了一半的衣服,也没管自己此刻的仪容是否失了世家公子的气度,他走到管家面前,拿起那封信。修长的手指按在信件的正面,王溱定定看了会儿“师兄亲启”四个字,接着打开了信封。
然而才刚刚看到第一行字,王溱便倏然失笑,怔了好一会儿。
只见唐慎在这封信的开头,用与王溱如出一辙的字体,赫然写着——
“敬请师兄:
履安敬叩……”
王溱没往下看,他目光幽深地看着开头这两行字。良久,他转过头,温和地笑着问管家道:“在琅琊王氏时,你也跟着读过许多书。是否是我记错了,写信时,敬请、履安敬叩,是对父母而言?”
管家哪里知道王溱在说什么,他老老实实道:“回公子的话,是。”
言下之意:您没记错,这两个词都是儿女对爹妈用的。
王溱悠然笑了,他晃了晃手中的信纸:“我儿的信,当仔细瞧着,你先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