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上记住仙逆网,如果被/浏/览/器/强/制进入它们的阅/读/模/式了,阅读体/验极/差请退出转/码阅读.
正月刚过,盛京城还笼罩在大雪之中。工部的官员们才刚刚回衙门办差,一道圣旨就送进了工部尚书袁穆的堂屋中。
袁穆接了圣旨,他坐在圈椅中久久不言。半个时辰后,他喊来自己的心腹、工部左侍郎李钰德。屋中只有他们二人,袁穆也不在意,直接将圣旨递给李钰德,示意他打开看看。
李钰德郑重地接过这一张小小的折子,他翻开看了后,面色大惊,急忙抬头道:“尚书大人。”
“你也瞧见了吧。”
李钰德低声道:“圣上为何就如此宠信那王子丰和他的师弟唐景则?”
袁穆看了他一眼,笑道:“你啊,还是看不透。做咱们陛下的臣子,只有两种,才能明哲保身,官运亨通。一种是徐相与我这样的糊涂官,我们从来不管他事,圣上要我们做什么,便全心全力地做好,我们便是圣上最好用的官。”
李钰德也渐渐明白过来,能做到工部左侍郎,他虽然属于袁穆所说的那种“糊涂官”,但也并非蠢的。他想了想,道:“另一种,便是王子丰、唐景则那样的吧。”
袁穆:“正是。这另一种,就是最得圣上心意的官。你瞧那王子丰做的银引司,唐景则如今应接下来的差事。还有那苏斐然、李景德,为何他们如此年轻,甚至能以归正人的身份,成为如今朝堂上举足轻重的高官?他们做得极好,他们想要去做,而不是圣上要他们去做。只是伴君如伴虎,这也是刀尖上起舞,有利必有弊。上一位这样得皇帝心意的官,还是纪相啊。”
李钰德深以为然。
纪相纪翁集,也是大宋有名的实干派。
他能以二甲同进士的出身,一步步成为当朝左相,就是因为他在外做官期间,做了许多大事。待到回京后,也以强硬的手段,整肃朝纲,令天下太平。
赵辅曾经将他看做为自己的左右手,然而他的下场却惨烈极了,能保全性命,除了赵辅看在多年的情分上,还因为大宋有不杀官员这条律例。
想到这,袁穆和李钰德相视一笑,未曾再说。
唐慎能以如此年龄,官居三品,他得到的极多,他身后的威胁也极多。他是能成为下一个王子丰,还是如纪相一般,这都是命运造化,无人可知。
二月初,工部右侍郎唐慎整治工部,改了一条条沿用了多年的规矩。
此举一出,整个工部都哗然大惊。立刻有官员前去寻找尚书袁穆、左侍郎李钰德,然而工部剩下来的这两位高官却不发一言,任由唐慎去做。官员们手足无措,也有一些官员反应过来:“能让三位大人一同去办事,普天之下,只有一人能做到。”
“何人?”
这官员伸出手指,指了指天空。
工部官员众多,除了尚书和左右侍郎外,还设有四个屯田、虞部、水部和文思院四个部门,各部再有郎中、员外郎、主事等诸多官员,除此以外,还有不分属四个部门的七品以下官员。
至于隶属于工部的工匠,更是数不胜数。
若是工部征召,大宋三十六州,所有工匠都必须应召。
唐慎做的第一件事,是直接提拔工部文思院判官季孟文。
季孟文几年四十有五,是开平十五年的举人。文思院是主修葺天下金银器的部门,判官算个不入流的七品芝麻官。这样的官职往往都不是朝廷指派,而是由工部官员直接任命,再上报给吏部。
季孟文便是被前任工部右侍郎苏温允直接任命的。
季孟文中举后,屡次会考不利。实际上唐慎当年去盛京贡院会试时,季孟文也在那一万人中。只可惜他依旧落榜未中,没过几年他就因善于精造而被苏温允任命为文思院判官,从此放弃科考,当了一个七品芝麻官。
唐慎直接将季孟文从七品判官提拔为六品主事,这让季孟文大惊失色。
没有功名的举人,想要当官,最高只可以做七品官。虽说大宋律例中并没有明文规定,举人不可做六品官,但自太|祖以来,从未有举人功名的六品官员。
季孟文诚惶诚恐,胆战心惊地跟着差役,来见唐慎。
唐慎是何人,季孟文身为工部官员,岂能不知。他深知工部右侍郎唐大人是王党的中流砥柱,才二十三岁,便为三品高官。但因为唐慎与苏温允的关系似乎并不好,季孟文是苏温允一手提拔的,如今唐慎竟然升了他的官,季孟文自然怀疑其中有蹊跷。
来到右侍郎屋中后,季孟文低着头,不敢吭声。
唐慎声音温和:“你便是季孟文?”
季孟文作揖道:“下官季孟文,见过右侍郎大人。”
唐慎:“抬起头说话吧。”
季孟文抬起头,终于瞧清了唐慎的面孔。此刻他还未曾想到,自己往后一生的命运便由眼前这个年轻人彻底改写了。
提拔人才,改善工匠的俸禄,这只是唐慎所做的第一步。
开平三十四年三月,唐慎上奏皇帝,请求加开造改部,为工部四部外特设的部门。这一次连赵辅都有了些迟疑,此言一出,百官各有微辞。大多是觉得唐慎去岁才当上工部右侍郎,如今竟然就要给工部另加一个部门。
“我大宋的官制大多沿袭前朝,前朝用了数百年,我朝自太|祖以来也用了一百多年,如何就在他上任后,得做出改变了?简直胡闹!”
工部尚书袁穆虽然感到错愕,却没有出声反对。
所幸本朝吏治严明,不似前朝,工部是个实打实的油水衙门。工部的官员可不是个美差,百官对唐慎的做法有些意见,却也不是十分在意。决定一切的大权再次落到了赵辅头上。
三月初四,王溱动身前往金陵。临行前,他在唐慎的额上轻轻落下一吻,声音柔和:“景则可曾有过担忧?”
唐慎送他出门,反问道:“担忧何事?”
“你可知圣上一直支持于你,却在你上奏特设造改部时,迟迟未有动静?”
唐慎笑了:“圣上在担心我,权势过于大了。若我特设造改部,这一部必然全是我的亲信。圣上所忧虑的,正在于此。师兄,我说的可对?”
王溱:“是是是,你十分聪慧,说的全中。”
唐慎叹气道:“这一次我是真没了把握,这对于咱们圣上来说,可是动了他最不容忍的事。”
“为何要担忧呢?”
“嗯?”
“你今年不过二十三岁,咱们陛下权衡朝堂的年头比你的年龄还要大上一轮。其他事尚且好说,在此事上,这世上无人能与当今天子相比。”
不多时,王溱便动身离开盛京,南下去了金陵。
三天后,唐慎也总算晓得赵辅要怎么用他。
“门下,朕膺昊天之眷命。工部既宣帝起,精业诚技,上有栋梁股肱,下有奇技巧匠。今特设造改一部,扩工部三十人,即日成命。”
“臣袁穆领旨。”工部尚书袁穆带着其余官员一同接旨。
自此,工部造改部便落入唐慎手中。造改部可扩充三十人,赵辅对唐慎真是彻底放了权,这三十人并不是说特意指派给唐慎,而是让唐慎自己挑选,哪怕他挑二十个只有秀才功名的匠人,吏部说不定也会放人通过。
这样的隆恩,令许多官员对唐慎更加另眼相待。
然而更多人却十分淡定,并未对此怀有嫉恨。
远在金陵的王溱得知找消息时,他正与自家四叔在琅琊王氏品茶。王家的四老爷王慧虽然是个商人,却也很清楚官场中的利害关系。家中有两位当朝一品高官,王慧耳濡目染,叹气道:“子丰,你说圣上会怎么做呢?”
王溱望着清亮的茶汤,明明上一刻他还夸赞这茶味道清冽,齿颊留香,如今却默默放下了杯盏。
良久,他无奈地笑道:“只剩下银引司了啊!”
不日,唐慎再接圣旨,皇帝任命唐慎为工部虞部、水部和造改部三部之首,统辖三部。但同时明升暗降,将他银引司右副御史的官职摘了,废了副御史这个额外造出来的官位。同时还将另一位左副御史余潮生的官职也一同除去了,给了他另一个职位:江南银引司指挥使。
唐慎早就猜到会有此结果,但他未曾想,还连累到了王溱。赵辅将王溱手中的权势更分出了一些,给了余潮生。
他立即写信一封,送去江南。
很快,王溱写来回信。
“近日来夙兴夜寐,偶得此事,更是辗转反侧,难于入眠。原以为我与景则的名字,相伴一生,定会写于史书之上,因这银引司传载千年。未曾想,不见了心上人,只见那余宪之。午时用饭,顿觉毫无胃口,虚瘦一斤。”
唐慎看了后,笑了好一会儿,仿佛看见了一脸正经胡写一通的王子丰。
他回信过去,七日后,王溱收到信,愣了好一会儿。
王慧正在一旁,好奇地问道:“可是唐景则的信?”
王溱捂着胸口,转首问王慧道:“四叔叔外出经商时,四婶可曾给四叔叔写过信笺?”
“……自、自然是写过的。”
“哦,那便是没有了。”
“……”
“此间情意,四叔叔怕是难懂了。”
王慧:“……”
这都什么玩意儿!
唐慎哪里晓得,他就回了封信,王子丰拿着这封信看了两个晚上,舍不得放入书匣中。
那信上用飘逸的字,写着重若千金的情话:“骗人前,你又忘了亲我。师兄说话总是不算话的,然我与师兄不同。我与师兄的名字早已紧紧缠连,落于三生石上。哪怕青史千载,也未尝不可一起。师兄可信,银引司未必就胜得过造改部……”
往后的内容王溱就没怎么看了,并不是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