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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看许阳这表情。
刘宣伯和刘明达瞬间皱紧了眉,许阳擅长治疗危急重症是出了名的,但像许阳都露出这么为难和头疼的时候,其实还是非常少见的。
所以一见许阳这反应,两人的心中也是一沉。
“怎么了,医生?”中年男紧张地问道:“你们有话可以直说的,没关系的,我们……我们可以接受的。”
许阳沉吟了一会儿,说:“中医上有个概念,叫做胃气。人有胃气则生,无胃气则死。一般来说,只要是胃气未完全断绝,那就都还有一些希望救活。”
小伙子也忙问:“那我爷爷是不是没有胃气了?”
许阳道:“有,但是,我刚才候其胃气的时候,发现似有若无,已经是在悬崖边上了。”
小伙子急忙说:“那有没有办法赶快急救啊?能不能用点什么药啊?”
刘明达帮着许阳回答:“脾胃,我们叫中州之司,它在我们人体中间,输送营养物质到全身。胃是受纳之海,用了药,也是需要胃气来乘载药力,输送到全身。但是,以他现在的胃气,是承担不了这样的重任的。”
那一家子都傻了。
孔大夫则道:“能不能以小剂量的理中汤,徐徐图之,以期恢复胃气?先不要管伏邪,不治之治,方为中医之道。”
张华在一旁小声地问丁师姐:“丁老师,什么是不治之治啊?”
丁师姐回答:“就比如病人是伏邪为患,按照道理来说,开门逐盗。邪之来路便是其归处,要托邪外出。”
“但是现在病人的身体无法承受药力,所以先要不管他的病,而是要先恢复身体。这一条准则,在治疗癌症上很常见。”
“有些癌症晚期病人,身体已经很弱了,无法承受药力攻伐。所以我们一般是先固护胃气和肾气,待身体稍微恢复,才去处理癌症。”
“这叫不治之治,这也是中医的一个扶正本气理论,自身本气自旺,听邪自去。满堂皆君子,何有小人立足之地?”
“哦。”张华点点头,明白了。
小伙子则立刻用希冀地眼神看许阳,希望能得到许阳肯定的反馈。
许阳皱着眉头,说:“久病之人,胃气大虚,往往不胜药力,稍补则壅,稍通则伤,稍温则火亢,稍冷则阳伤。”
“像他这样,服药长久,胃气大损,所以才有了后来的不思饮食,以至于到现在呕吐,无法进食,胃气垂绝……都似有若无了,我是担心他无法承担药力啊。”
孔大夫也道:“可是也没有别的办法,目前最合适的就是用小剂量的理中汤,徐徐图之……”
许阳有些犹豫,但确实也没有别的好办法了。都到了这个地步,许阳也只能是说尽人事听天命了,最终他点了点头,说:“好吧,只能如此了,张华,开理中汤。”
“是。”张华答应一声。
许阳过去告诉张华配伍。
刘宣伯和刘明达则走到了孔大夫身旁,刘宣伯问:“怎么样,许阳从你给的提示里面领悟出什么了吗?”
孔大夫眉头紧皱:“这不是还没来得及嘛,我刚跟他说完,这个病人就来了。再等等吧,我觉得许阳还是应该能得到一些提示的。”
刘明达冷淡道:“典型症状!”
孔大夫一时无语凝噎。
刘宣伯看了一眼痛苦烦躁的病人家属,他对两人说道:“走吧,我们出去聊吧。”
几人正准备出去,却见急诊室门口来了一人:“小周,你爷爷送来了吧?”
正是曹德华!
那个小年轻寻声看来,忙道:“啊,是,曹主任,已经送来了,谢谢你啊。”
急诊室里面的人都看向门口的曹德华,曹德华路子真野,怎么又是他认识的人。
曹德华走进来问:“你爷爷怎么样啊?许医生怎么说啊?”
小周一脸苦涩:“不太好。”
“啊?”曹德华吃了一惊,然后看向正在跟张华说方子的许阳,见到对方也是面色凝重的样子。曹德华心中一沉,完蛋!
曹德华摇摇头,只能说:“你们应该早点送来的,越早我们越有办法的。小周,你也是,你自己就在问县工作,也不早点!”
“我……”小周满脸愁苦。
他父亲说:“不能怪孩子,怪我们,是我们太大意了,不想来打扰他的工作,一直觉得是小毛病,没必要跑这么远……哎呀!”
他父亲也悔恨地捶了锤自己的脑袋。
曹德华也没忍心再说了,他见刘宣伯扭头看着他这边,他便道:“哦,这是小周,是省里下来何坊镇挂职的扶贫干部,我之前给您拿的云顶高山茶,就是小周送我的。”
刚跟张华说完了方子的许阳,也回头看来,作为问县人的他,自然是知道问县的情况的。何坊镇是问县最穷最偏的一个县,四周都是高山,被称作是何坊无平地。
他们那边基本上没什么农田,全是高山,公路也是前几年才算真正修好,之前去他们镇上可太不方便了。
他们当地人也都是在外面打工,镇上都是留守儿童或者老人,因为在当地确实挣不到钱,活不下去啊。
许阳也没想到这个小年轻居然是下乡的扶贫干部。
曹德华说:“高山茶是县里的重点项目,小周就是这个高山茶的负责人,负责开发高山茶,这也是他们镇的重点攻坚脱贫项目。哦,他们镇正准备做中药种植项目。”
小周搓了搓疲惫的脸,说:“你们要是喜欢喝,我下次再送一些过来。”
刘宣伯也有些明悟,他前面招待孔大夫和刘明达的云顶高山茶,原来就是这个小伙子拿过来的,他前面还说让这两人带一些走呢。
曹德华问:“小周,现在云顶高山茶销路怎么样啊?”
小周摇摇头,苦笑道:“还没打开销路,现在主要是往县里的各级机关送,还联系了我们当地的一些饭店,酒店什么的。我们最近也在忙着跑销路的事情……”
小周的父母也叹了一声,他们知道要是没有他爷爷这档子事情,小周估计已经跑到邻省去谈分销的问题了。
“哎,你爷醒了。”小周母亲突然叫了一声。
“爷爷!”小周慌忙往回跑,急忙蹲在了他爷爷身边,紧紧抓住他爷爷的手。
躺在病床上的老爷子眼皮子微微颤抖着,眼睛睁开了一点……
“爷爷!”小周又轻声地叫了一下,生怕自己叫的太用力,伤到了他的爷爷。
“民民啊……”老爷子眼睛还没完全睁开,嘴里已经在念孙子的名字了。
“爷爷……”小周的声音哽咽。
老爷子终于睁开了眼睛,还有些茫然。
“爷爷……”小周急忙把头伸过去。
“民民……你来了啊……”老爷子声音低微。
“哎,哎,我来了。”小周急忙说。
老爷子慢慢侧过头,看着小周的脸,嘴角的笑容有了一丝扩大的痕迹,他慢慢地说:“你……那么忙……不用特意回来的……爷爷没事的。”
听到这句话,小周的眼泪绷不住,哗啦啦地往下掉。
“你的……你的茶叶卖的怎么样了?爷爷……爷爷有个老战友的孙女……在那个网上卖东西,前段时间爷爷……帮你问了问了一下……看看放在人家那里卖行不行……”
见老爷子都病成这样了,还在关心小周的高山茶卖的好不好,房间内众人也顿时感慨万千。
小周擦了擦眼泪,坚强地说:“好着呢,我们卖的可好了,我们镇上的农民都挣着钱了。”
老爷子嘴角的笑,又扩大了一丝:“真的……真的啊,好啊……这是功在当代……利……利在千秋的事情。以后他们就不用……不用背井离乡,抛下孩子父母,出门打工了……”
小周用力点点头。
老爷子断断续续地说:“民民啊……你做的……做的事情很有意义的。你要好好干,爷爷只是小毛病,睡一下就没事了……你吃……你吃过午饭就回去忙吧。”
小周早就已经成了泪人了,不停地抹着眼泪,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老爷子眼睛看着小周,慢慢地说:“你都是干部了,可不能哭啊……慢慢都会好的,你的茶肯定卖……卖的好的,我记得可香了,我很喜欢喝的……”
“恩恩嗯……”小周含着泪,不停地点头,可是却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旁边众人更是叹息不已。
而许阳却像是被老爷子这最后的一句话给击中了一样,一时间两眼失神,嘴唇喃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