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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回 戴宗智取公孙胜 李逵斧劈罗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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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当下吴学究对宋公明说道:“要破此法,只除非快教人去蓟州寻取公孙胜来,便可破得。”宋江道:“前番戴宗去了几时,全然打听不着,却那里去寻?” 吴用道:“只说蓟州,有管下多少县治,镇市,乡村,他须不曾寻得到。我想公孙胜,他是个清高的人,必然在个名山洞府,大川真境居住。今番教戴宗可去遶蓟州管下县道名山仙境去处,寻觅一遭,不愁不见他。”宋江听罢,随即叫请戴院长商议:可往蓟州寻取公孙胜。戴宗道:“小可愿往,只是得一个做伴的去方好。”吴用道:“你作起‘神行法’来,谁人赶得你上?”戴宗道:“若是同伴的人,我也把甲马拴在他腿上,教他也走得许多路程。”李逵便道:“我与戴院长做伴走一遭。”戴宗道:“你若要跟我去,须要一路上吃素,都听我的言语。”李逵道:“这个有甚难处?我都依你便了。”宋江、吴用分付道:“路上小心在意,休要惹事。若得见了,早早回来。”李逵道:“我打死了殷天锡,却教柴大官人吃官司。我如何不要救他?今番并不敢惹事了。”二人各藏了暗器,拴缚了包裹,拜辞宋江并众人,离了高唐州,取路投蓟州来。

走了二十余里,李逵立住脚道:“大哥,买碗酒吃了走也好。”戴宗道:“你要跟我作‘神行法’,须要只吃素酒。且向前面去。”李逵答道:“便吃些肉,也打甚么紧。”戴宗道:“你又来了。今日已晚,且寻客店宿了,明日早行。”两个又走了三十余里,天色昏黑,寻着一个客店歇了,烧起火来做饭,沽一角酒来吃。李逵搬一碗素饭,并一碗菜汤,来房里与戴宗吃。戴宗道:“你如何不吃饭?”李逵应道:“我且未要吃饭哩。”戴宗寻思道:“这厮必然瞒着我背地里吃荤。”戴宗自把素饭吃了,却悄悄地来后面张时,见李逵讨两角酒,一盘牛肉,在那里自吃。戴宗道:“我说甚么?且不要道破他,明日小小地耍耍他便了。”戴宗自去房里睡了。李逵吃了一回酒肉,恐怕戴宗说他,自暗暗的来房里睡了。

到五更时分,戴宗起来叫李逵打火,做些素饭吃了,各分行李在背上,算还了房客钱,离了客店。行不到二里多路,戴宗说道:“我们昨日不曾使‘神行法’,今日须要赶程途,你先把包裹拴得牢了,我与你作法,行八百里便住。”戴宗取四个甲马,去李逵两只腿上也缚了,分付道:“你前面酒食店里等我。”戴宗念念有词,吹口气在李逵腿上,李逵拽开脚步,浑如驾云的一般,飞也似去了。戴宗笑道:“且着他忍一日饿。”戴宗也自拴上甲马,随后赶来。李逵不省得这法,只道和他走路一般。只听耳朵边风雨之声,两边房屋树木,一似连排价倒了的,脚底下如云催雾趱。李逵怕将起来,几遍待要住脚,两条腿那里收拾得住,却似有人在下面推的相似,脚不点地,只管的走去了。看见酒肉饭店,又不能彀入去买吃,李逵只得叫:“爷爷,且住一住!”看看走到红日平西,肚里又饥又渴,越不能彀住脚,惊得一身臭汗,气喘做一团。戴宗从背后赶来,叫道:“李大哥,怎的不买些点心吃了去?”李逵应道:“哥哥,救我一救,饿杀铁牛也!”戴宗怀里摸出几个炊饼来自吃。李逵叫道:“我不能彀住脚买吃,你与我两个充饥。”戴宗道:“兄弟,你走上来与你吃。”李逵伸着手,只隔一丈来远近,只接不着。李逵叫道:“好哥哥,等我一等。”戴宗道:“便是今日有些跷蹊,我的两条腿也不能彀住。”李逵道:“阿也!我的这鸟脚不由我半分,自这般走了去,只好把大斧砍了那下半截下来。”戴宗道:“只除是恁的般方好,不然,直走到明年正月初一日,也不能住。”李逵道:“好哥哥,休使道儿耍我,砍了腿下来,你却笑我。”戴宗道:“你敢是昨夜不依我?今日连我也走不得住,你自走去。”李逵叫道:“好爷爷,你饶我住一住!”戴宗道:“我的这法,不许吃荤,第一戒的是牛肉。若还吃了一块牛肉,直要走十万里,方才得住。”李逵道:“却是苦也!我昨夜不合瞒着哥哥,真个偷买几斤牛肉吃了。正是怎么好!”戴宗道:“怪得今日连我的这腿也收不住,只用去天尽头走一遭了,慢慢地却得三五年,方才回得来。”李逵听罢,叫起撞天屈来。戴宗笑道:“你从今已后,只依得我一件事,我便罢得这法。”李逵道: “老爹,我今都依你便了。”戴宗道:“你如今敢再瞒着我吃荤么?”李逵道:“今后但吃荤,舌头上生碗来大疔疮!我见哥哥要吃素,铁牛却吃不得,因此上瞒着哥哥,今后并不敢了。”戴宗道:“既是恁地,饶你这一遍!”退后一步,把衣袖去李逵腿上只一拂,喝声“住!”李逵却似钉住了的一般,两只脚立

定地下,那移不动。戴宗道:“我先去,你且慢慢的来。”李逵正待抬脚,那里移得动,拽也拽不起,一似生铁铸就了的。李逵大叫道:“又是苦也!晚夕怎地得去?”便叫道:“哥哥救我一救。”戴宗转回头来笑道:“你今番依我说么?”李逵道:“你是我亲爷,却是不敢违了你的言语。”戴宗道:“你今番却要依我。”便把手绾了李逵,喝声“起!”两个轻轻地走了去。李逵道:“哥哥,可怜见铁牛,早歇了罢!”前面到一个客店,两个且来投宿。戴宗,李逵入到房里去,腿上都卸下甲马来,取出几陌纸钱烧送了,问李逵道:“今番却如何?”李逵道:“这两条腿,方才是我的了。”戴宗道:“谁着你夜来私买酒肉吃?”李逵道: “为是你不许我吃荤,偷了些吃,也吃你耍得我好了。”

戴宗叫李逵安排些素酒素饭吃了,烧汤洗了脚,上床歇了。睡到五更起来,洗漱罢,吃了饭,还了房钱,两个又上路。行不到三里多路,戴宗取出甲马道:“兄弟,今日与你只缚两个,教你慢行些。”李逵道:“亲爷,我不要缚了。”戴宗道:“你既依我言语,我和你干大事,如何肯弄你?你若不依我,教你一似夜来只钉住在这里。只等我去蓟州寻见了公孙胜,回来放你。”李逵慌忙叫道:“我依,我依。”戴宗与李逵当日各缚两个甲马,作起‘神行法’,扶着李逵两个一同走。原来戴宗的法,要行便行,要住便住。李逵从此那里敢违他言语,于路上只是买些素酒素饭,吃了便行。话休絮繁。两个用“神行法”,不旬日,迤逦来蓟州城外客店里歇了。

次日两个入城来,戴宗扮做主人,李逵扮做仆者。绕城中寻了一日,并无一个认得公孙胜的,两个自回店里歇了。次日又去城中小街狭巷寻了一日,绝无消耗。李逵心焦,骂道:“这个乞丐道人,却鸟躲在那里!我若见时,脑揪将去见哥哥。”戴宗说道:“你又来了,若不听我言语,我又教你吃苦。”李逵笑道:“我自这般说耍。”戴宗又埋怨了一回,李逵不敢回话。两个又来店里歇了。

次日早起,却去城外近村镇市寻觅。戴宗但见老人,便施礼拜问公孙胜先生家在那里居住,并无一人认得。戴宗也问过数十处。当日晌午时分,两个走得肚饥,路旁边见一个素面店,两个直入来,买些点心吃。只见里面都坐满,没一个空处,戴宗,李逵立在当路。过卖问道:“客官要吃面时,和这老人合坐一坐。”戴宗见个老丈,独自一个占着一付大座头,便与他施礼,唱个喏,两个对面坐了。李逵坐在戴宗肩下,分付过卖造四个壮面来。戴宗道:“我吃一个,你吃三个不少么?” 李逵道:“不济事。一发做六个来,我都包办。”过卖见了也笑。等了半日,不见把面来。李逵却见都搬入里面去了,心中已有五分焦躁。只见过卖却搬一个热面,放在合坐老人面前。那老人也不谦让,拿起面来便吃。那分面却热,老儿低着头,伏桌儿吃。李逵性急,见不搬面来,叫一声:“过卖!”骂道:“却教老爷等了这半日。”把那桌子只一拍,溅那老人一脸热汁,那分面都泼翻了。老儿焦躁,便来揪住李逵,喝道:“你是何道理,打翻我面?”李逵捻起拳头,要打老儿。戴宗慌忙喝住,与他陪话道:“丈丈休和他一般见识,小可赔丈丈一分面。”那老人道:“客官不知:老汉路远,早要吃了面回去听讲,迟时误了程途。”戴宗问道:“丈丈何处人氏?却听谁人讲甚么?”老儿答道:“老汉是本处蓟州管下九宫县二仙山下人氏。因来这城中买些好香回去,听山上罗真人讲说‘长生不老之法。’”戴宗寻思道:“莫不公孙胜也在那里?”便问老人道:“丈丈贵庄,曾有个公孙胜么?”老人道:“客官问别人定不知,多有人不认的他。老汉和他是邻舍。他只有个老母在堂。这个先生,一向云游在外,此时唤做公孙一清。如今出姓,都只叫他清道人,不叫做公孙胜。此是俗名,无人认得。”戴宗道:“正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戴宗又拜问丈丈道:“九宫县二仙山离此间多少路?清道人在家么?”老人道:“二仙山只离本县四十五里便是。清道人他是罗真人上首徒弟,他本师不放离左右。”戴宗听了大喜。连忙催趱面来吃,和那老儿一同吃了,算还面钱,同出店肆,问了路途。戴宗道:“丈丈先行。小可买些香纸,也便来也。”老人作别去了。

戴宗,李逵回到客店里,取了行李包裹,再拴上甲马,离了客店,两个取路投九宫县二仙山来。戴宗使起‘神行法’,四十五里,片时到了。二人来到县前,问二仙山时,有人指道:“离县投东,只有五里便是。”两个又离了县治,投东而行。果然行不到五里,早望见那座仙山,委实秀丽。但见:

青山削翠,碧岫堆云。两崖分虎踞龙盘,四面有猿啼鹤唳。朝看云封山顶,暮观日挂林梢。流水潺漫,涧内声声鸣玉佩;飞泉瀑布,洞中隐隐奏瑶琴。若非道侣修行,定有仙翁炼药。

当下戴宗李逵来到二仙山下,见个樵夫。戴宗与他施礼,说道:“借问此间清道人家在何处居住?”樵夫指道:“只过这东山嘴,门外有条小石桥的便是。”两个抹过山嘴来,见有十数间草房,一周围矮墙,墙外一座小小石桥。两个来到此边,见一个村姑提一篮新果子出来。戴宗施礼问道:“娘子从清道人家出来,清道人在家么?”村母答道:“在屋后炼丹。”戴宗心中暗喜,分付李逵道:“你且去树背后躲一躲。待我自入去,见了他,却来叫你。”戴宗自入到里面看时,一带三间草房,门上悬挂一个芦帘。戴宗咳嗽了一声,只见一个白发婆婆从里面出来。戴宗看那婆婆,但见:

苍然古貌,鹤发酡颜。眼昏似秋月笼烟,眉白如晓霜映日。青裙素服,依稀紫府元君;布袄荆钗,仿佛骊山老姥。形如天上翔云鹤,貌似山中傲雪松。

戴宗当下施礼道:“告禀老娘:小可欲求清道人相见一面。”婆婆问道:“官人高姓?”戴宗道:“小可姓戴,名宗,从山东到此。”婆婆道:“孩儿出外云游,不曾还家。”戴宗道:“小可是旧时相识,要说一句紧要的话,求见一面。”婆婆道:“不在家里,有甚话说,留下在此不妨。待回家,自来相见。”戴宗道: “小可再来。”就辞了婆婆,却来门外对李逵道:“今番须用着你。方才他娘说道,不在家里,如今你可去请他。他若说不在时,你便打将起来,却不得伤犯他老母。我来喝住,你便罢。”

李逵先去包裹里取出双斧,插在两胯下,入的门里,叫一声:“着个出来!”婆婆慌忙迎着问道:“是谁?”见了李逵睁着双眼,先有八分怕他,问道:“哥哥有甚话说?”李逵道:“我是梁山泊‘黑旋风’。奉着哥哥将令,教我来请公孙胜。你叫他出来,佛眼相看,若还不肯出来,放一把鸟火,把你家当都烧做白地,莫言不是早早出来!”婆婆道:“好汉莫要恁地。我这里不是公孙胜家,自唤做清道人。”李逵道:“你只叫他出来,我自认得他鸟脸。”婆婆道:“出外云游未归。”李逵拔出大斧,先砍翻一堵壁。婆婆向前拦住,李逵道:“你不叫你儿子出来,我只杀了你。”拿起斧来便砍,把那婆婆惊倒在地。只见公孙胜从里面走将出来,叫道:“不得无礼!”有诗为证:

药炉丹灶学神仙,遁迹深山了万缘。

不是凶神来屋里,公孙安肯出堂前。

戴宗便来喝道:“铁牛,如何吓倒老母!”戴宗连忙扶起。李逵撇了大斧,便唱个喏道:“阿哥休怪。不恁地,你不肯出来。”公孙胜先扶娘入去了,却出来拜请戴宗,李逵,邀进一间净室坐下,问道:“亏二位寻得到此。”戴宗道:“自从师父下山之后,小可先来蓟州寻了一遍,并无打听处,只纠合得一伙弟兄上山。今次宋公明哥哥,因去高唐州救柴大官人,致被知府高廉,两三阵用妖法赢了,无计奈何,只得教小可和李逵来寻请足下。绕遍蓟州,并无寻处。偶因素面店中,得个此间老丈指引到此。却见村姑说足下在家烧炼丹药,老母只是推却,因此使李逵激出师父来。这个太莽了些,望乞恕罪。哥哥在高唐州界上,度日如年,请师父便可行程,以见始终成全大义之美。”公孙胜道:“贫道幼年飘荡江湖,多与好汉们相聚。自从梁山泊分别回乡,非是昧心:一者母亲年老,无人奉侍;二乃本师罗真人留在屋前,恐怕有人寻来,故改名清道人,隐藏在此。”戴宗道:“今者宋公明正在危急之际,师父慈悲,只得去走一遭。”公孙胜道:“干碍老母无人养赡,本师罗真人如何肯放。其实去不得了。”戴宗再拜恳告,公孙胜扶起戴宗,说道:“再容商议。”公孙胜留戴宗,李逵在净室里坐定,安排些素酒素食相待。

三个吃了一回,戴宗又苦苦哀告道:“若是师父不肯去时,宋公明必被高廉捉了。山寨大义,从此休矣!”公孙胜道:“且容我去禀问本师真人。若肯容许,便一同去。”戴宗道:“只今便去启问本师。”公孙胜道:“且宽心住一宵,明日早去。”戴宗道:“哥哥在彼一日,如度一年,烦请师父同往一遭。”公孙胜便起身,引了戴宗,李逵,离了家里,取路上二仙山来。此时已是秋残冬初时分,日短夜长,容易得晚,来到半山腰,却早红轮西坠。松阴里面一条小路,直到罗真人观前,见有朱红牌额,上写三个金字,书着“紫虚观”。三人来到观前,看那二仙山时,果然是好座仙境。但见:

青松郁郁,翠柏森森。一群白鹤听经,数个青衣碾药。青梧翠竹,洞门深锁碧窗寒;白雪黄芽,石室云封丹灶暖。野鹿衔花穿径去,山猿擎果度岩来。时闻道士谈经,每见山翁论法。虚皇坛畔,天风吹下步虚声;礼斗殿中,鸾背忽来环佩韵。只此便为真紫府,更于何处觅蓬莱?

三人就着衣亭上,整顿衣服,从廊下入来,径投殿后松鹤轩里去。两个童子,看见公孙胜领人入来,报知罗真人。传法旨,教请三人入来。当下公孙胜引着戴宗,李逵到松鹤轩内,正值真人朝真才罢,坐在云床上。公孙胜向前行礼起居,躬身侍立。戴宗,李逵看那罗真人时,端的有神游八极之表。但见:

星冠攒玉叶,鹤氅缕金霞。长髯广颊,修行到无漏之天,碧眼方瞳,服食造长生之境。每啖安期之枣,曾尝方朔之桃。气满丹田,端的绿筋紫脑;名登玄箓,定知苍肾青肝。正是三更步月鸾声远,万里乘云鹤背高。

戴宗当下见了,慌忙下拜。李逵只管着眼看。罗真人问公孙胜道:“此二位何来?”公孙胜道:“便是昔日弟子曾告我师,山东义友是也。今为高唐州知府高廉显逞异术,有兄宋江特令二弟来此,呼唤弟子。未敢擅便,故来禀问我师。”罗真人道:“吾弟子既脱火坑,学炼长生,何得再慕此境?”戴宗再拜道:“容乞暂请公孙先生下山,破了高廉,便送还山。”罗真人道:“二位不知:此非出家人闲管之事。汝等自下山去商议。”

公孙胜只得引了二人,离了松鹤轩,连晚下山来。李逵问道:“那老仙先生说甚么?”戴宗道:“你偏不听得?”李逵道:“便是不省得这般鸟则声。”戴宗道:“便是他的师父说道教他休去。”李逵听了,叫起来道:“教我两个走了许多路程,千难万难寻见了,却放出这个屁来。莫要引老爷性发,一只手捻碎你这道冠儿,一只手提住腰胯,把那老贼道倒直撞下山去。”戴宗矁着道:“你又要钉住了脚!”李逵道:“不敢,不敢,我自这般说一声儿耍。”

三个再到公孙胜家里,当夜安排些晚饭吃了。公孙胜道:“且权宿一宵,明日再去恳告本师。若肯时,便去。”戴宗至夜叫了安置,两个收拾行李,都来净室里睡了。两个睡到五更左侧,李逵悄悄地爬将起来。听得戴宗齁齁的睡着,自己寻思道:“却不是干鸟气么?你原是山寨里人,却来问甚么鸟师父!明朝那厮又不肯,却不误了哥哥的大事?我忍不得了,只是杀了那个老贼道,教他没问处,只得和我去。”

李逵当时摸了两把板斧,悄悄地开了房门,乘着星月明朗,一步步摸上山来。到得紫虚观前,却见两扇大门关了,旁边篱墙若不甚高。李逵腾地跳将过去,开了大门,一步步摸入里面来。直至松鹤轩前,只听隔窗有人看诵玉枢宝经之声。李逵爬上来,舐破窗纸张时,见罗真人独自一个坐在云床上。面前桌儿上烧着一炉好香,点着两枝画烛,朗朗诵经。李逵道:“这贼道却不是当死!”一踅踅过门边来,把手只一推,呀的两扇亮槅齐开。李逵抢将入去,提起斧头,便望罗真人脑门上劈将下来,砍倒在云床上,流出白血来。李逵看了,笑道:“眼见的这贼道是童男子身,颐养得元阳真气,不曾走泄,正没半点的红。”李逵再仔细看时,连那道冠儿劈做两半,一颗头直砍到项下。李逵道:“今番且除了一害,不烦恼公孙胜不去。”便转身出了松鹤轩,从侧首廊下奔将出来,只见一个青衣童子拦住李逵,喝道:“你杀了我本师,待走那里去!”李逵道:“你这个小贼道,也吃我一斧!”手起斧落,把头早砍下台基边去。二人都被李逵砍了。李逵笑道:“只好撒开。” 径取路出了观门,飞也似奔下山来。到得公孙胜家里,闪入来,闭上了门,净室里听戴宗时,兀自未觉。李逵依然原又去睡了。直到天明,公孙胜起来安排早饭,相待两个吃了。戴宗道:“再请先生同引我二人上山,恳告真人。”李逵听了,暗暗地冷笑。

三个依原旧路,再上山来。入到紫虚观里松鹤轩中,见两个童子。公孙胜问道:“真人何在?”童子答道:“真人坐在云床上养性。”李逵听说,吃了一惊,把舌头伸将出来,半日缩不入去。三个揭起帘子入来看时,见罗真人坐在云床上中间。李逵暗暗想道:“昨夜莫非是错杀了?”罗真人便道:“汝等三人又来何干?” 戴宗道:“特来哀告我师慈悲,救取众人免难。”罗真人道:“这黑大汉是谁?”戴宗答道:“是小可义弟,姓李,名逵。”真人笑道:“本待不教公孙胜去,看他的面上,教他去走一遭。”戴宗拜谢。李逵自暗暗寻思道:“那厮知道我要杀他,却又鸟说!”

只见罗真人道:“我教你三人片时便到高唐州如何?”三个谢了。戴宗寻思:“这罗真人又强似我的‘神行法。’……”真人唤道童取三个手帕来。戴宗道: “上告我师:却是怎生教我们便能够到高唐州?”罗真人便起身道:“都跟我来。”三个人随出观门外石岩上来。先取一个红手帕,铺在石上道:“吾弟子可登。” 公孙胜双脚在上面,罗真人把袖一拂,喝声道:“起!”那手帕化做一片红云,载了公孙胜,冉冉腾空便起,离山约有二十余丈。罗真人喝声:“住!”那片红云不动。却铺下一个青手帕,教戴宗踏上,喝声:“起!”那手帕却化作一片青云,载了戴宗,起在半空里去了。那两片青红二云,如芦席大,起在天上转,李逵看得呆了。罗真人却把一个白手帕铺在石上,唤李逵踏上。李逵笑道:“你不是耍,若跌下来,好个大疙瘩。”罗真人道:“你见二人么?”李逵立在手帕上,罗真人说一声“起!”那手帕化做一片白云,飞将起去。李逵叫道:“阿呀!我的不稳,放我下来。”罗真人把右手一招,那青红二云平平坠将下来。戴宗拜谢,侍立在面前,公孙胜侍立在左手。李逵在上面叫道:“我也要撒尿撒屎,你不着我下来,我劈头便撒下来也!”罗真人问道:“我等自是出家人,不曾恼犯了你,你因何夜来越墙而过,入来把斧劈我?若是我无道德,已被杀了。又杀了我一个道童。”李逵道:“不是我,你敢错认了?”罗真人笑道:“虽然只是砍了我两个葫芦,其心不善,且教你吃些磨难。”把那手招喝声:“去!”一阵恶风,把李逵吹入云端里。只见两个黄巾力士,押着李逵,耳边只听得风雨之声,不觉径到蓟州地界,諕得魂不着体,手脚摇战。忽听得刮剌剌地响一声,却从蓟州府厅屋上骨碌碌滚将下来。

当日正值府尹马士弘坐衙,厅前立着许多公吏人等,看见半天里落下一个黑大汉来,众皆吃惊。马知府见了,叫道:“且拿这厮过来!”当下十数个牢子狱卒,把李逵驱至当面。马府尹喝道:“你这厮是那里妖人?如何从半天里吊将下来?”李逵吃跌得头破额裂,半晌说不出话来。马知府道:“必然是个妖人,教去取些法物来。”牢子节级将李逵捆翻,驱下厅前草地里,一个虞候,掇一盆狗血,没头一淋;又一个提一桶尿粪来,望李逵头上直浇到脚底下。李逵口里,耳朵里都是尿屎。李逵叫道:“我不是妖人,我是跟罗真人的伴当。”原来蓟州人都知道罗真人是个现世的活神仙,因此不肯下手伤他。再驱李逵到厅前,早有吏人禀道:“这蓟州罗真人,是天下有名的得道活神仙。若是他的从者,不可加刑。”马府尹笑道:“我读千卷之书,每闻今古之事,未见神仙有如此徒弟,即系妖人。牢子,与我加力打那厮!”众人只得拿翻李逵,打得一佛出世,二佛涅盘。马知府喝道:“你那厮快招入妖人,便不打你。”李逵只得招做“妖人李二”。取一面大枷钉了,押下大牢里去。李逵来到死囚狱里,说道:“我是直日神将,如何枷了我?好歹教你这蓟州一城人都死。”那押牢节级,禁子,都知罗真人道德清高,谁不钦服,都来问李逵:“你端的是甚么人?”李逵道:“我是罗真人亲随直日神将,因一时有失,恶了真人,把我撇在此间,教我受此苦难,三两日必来取我。你们若不把些酒食来将息我时,我教你们众人全家都死。”那节级,牢子见了他说,到都怕他,只得买酒买肉请他吃。李逵见他们害怕,越说起风话来。牢里众人越怕了,又将热水来与他洗浴了,换些干净衣裳。李逵道:“若还缺了我酒食,我便飞了去,教你们受苦。”牢里禁子只得倒陪告他。李逵陷在蓟州牢里不提。

且说罗真人把上项的事,一一说与戴宗。戴宗只是苦苦哀告,求救李逵。罗真人留住戴宗在观里宿歇,动问山寨里事务。戴宗诉说晁天王,宋公明仗义疏财,专只替天行道,誓不损害忠臣烈士,孝子贤孙,义夫节妇,许多好处。罗真人听罢甚喜。一住五日,戴宗每日磕头礼拜,求告真人,乞救李逵。罗真人道:“这等人只可驱除了,还休带回去。”戴宗告道:“真人不知:李逵虽是愚蠢,不省理法,也有些小好处:第一,鲠直,分毫不肯苟取于人;第二,不会阿谄于人,虽死,其忠不改;第三,并无淫欲邪心,贪财背义,敢勇当先。因此宋公明甚是爱他。不争没了这个人回去,教小可难见兄长宋公明之面。”罗真人笑道:“贫道已知这人是上界天杀星之数。为是下土众生作业太重,故罚他下来杀戮。吾亦安肯逆天,坏了此人;只是磨他一会,我叫取来还你。”戴宗拜射。

罗真人叫一声:“力士安在?”就鹤轩前起一阵风。风过处,一尊黄巾力士出现,但见:

面如红玉,须似皂绒。仿佛有一丈身材,纵横有千斤气力。黄巾侧畔,金环日耀喷霞光;绣袄中间,铁甲霜铺吞月影。设在坛前护法,每来世上降魔。

那个黄巾力士上告:“我师有何法旨?”罗真人道:“先差你押去蓟州的那人,罪业已满。你还去蓟州牢里取他回来,速去速回。”力士声诺去了。约有半个时辰,从虚空里把李逵撇将下来。

戴宗连忙扶住李逵,问道:“兄弟这两日在那里?”李逵看了罗真人,只管磕头拜说道:“铁牛不敢了也!”罗真人道:“你从今已后,可以戒性,竭力扶持宋公明,休生歹心。”李逵再拜道:“敢不遵依真人言语?”戴宗道:“你正去那里走了这几日?”李逵道:“自那日一阵风,直刮我去蓟州府里,从厅屋脊上直滚下来,被他府里众人拿住。那个马知府道我是妖人,捉翻我捆了,却教牢子狱卒把狗血和尿屎,淋我一头一身;打得我两腿肉烂,把我枷了,下在大牢里去。众人问我,是何神从天上落下来?我因说是罗真人的亲随直日神将,因有些过失,罚受此苦,过二三日,必来取我。虽是吃了一顿棍棒,却也诈得些酒食噇,那厮们惧怕真人,却与我洗浴,换了一身衣裳。方才吾在亭心里诈酒肉吃,只见半空里跳下这个黄巾力士,把枷锁开了,喝我闭眼,一似睡梦中,直扶到这里。”公孙胜道:“师父似这般的黄巾力士,有一千余员,都是本师真人的伴当。”李逵听了叫道:“活佛,你何不早说,免教我做了这般不是?”只顾下拜。戴宗也再拜恳告道:“小可端的来的多日了,高唐州军马甚急,望乞师父慈悲,放公孙先生同弟子去救哥哥宋公明,破了高廉,便送还山。”罗真人道:“我本不教他去,今为汝大义为重,权教他去走一遭。我有片言,汝当记取。”公孙胜向前跪听真人指教。正是满还济世安邦愿,来作乘鸾跨凤人。毕竟罗真人对公孙胜说出甚话来,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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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都想离婚的清冷学神受 X 优秀男德毕业生沙雕校霸恶犬攻 路谦与蒋少泽结婚十年,爱人成熟稳重,把他当儿子似的养 闭眼前,蒋少泽抱着他,胸膛暖着他脚,大掌包着他的手,嗓音颤抖着在他耳边念叨,此生最遗憾的事就是没有遇到小时候的路谦,放在手心里宠大 路谦记住了,重生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他刚18岁的爱人 结果在校门口遇到了短寸削到头皮,校服懒散搭在肩上,眉眼都是锐气的少年 对方停在他身前,挑眉:滚开。 路谦:... 这婚没法结了 -- 八中来了个学神,入学头一天就惹上了第一恶霸蒋少泽,八班学生都觉得他完了 某天,学神抱着资料从门口路过,开小差的蒋恶霸扫过发角湿润的少年,咬牙切齿地叫住他:路谦--你给我站住,你头发怎么是湿的! 八班:???这是找茬吧?是找茬吧! 学神充耳不闻,蒋恶霸踹了脚桌腿,班里呼吸一滞,然后就见这头恶犬怒着脸从书桌里扒拉出来条毛巾,追出去把人怼墙上一点点儿把头发丝都擦干了,还骂骂咧咧:md,老子说了一万遍了,再管你我就不是人! 八班:...啊这 后来,体育课上 校霸超别人一圈跑完两千米,转头冲到起跑线把第二批做预备的学神抄手抱起就跑,满操场都是蒋少泽死皮赖脸的:我抱你跑还不成吗少爷?知道老子我身价多高吗,还乱动! 八班&1-20班:...靠,不对劲,这次是真TM的不对劲了! ---- 没错,上述恶犬上辈子是只西装败类来着,会解锁小彩蛋嘻嘻…
无耻夏平,抢我秘籍,夺我丹药,夺我未婚妻,我和你不共戴天。 他是武道之耻,人类蛀虫,是人渣败类。 无恶不作,连三岁小儿的棒棒糖也抢,老人过马路都不扶。 四处惹是生非,各大家族的天才都被他殴打过,人神共愤啊。 炎黄星无数武道强者对夏平咬牙切齿,简直恨不得将其挫骨扬灰。 而夏平面对这么多人的仇恨,淡定的拉出超级仇恨系统界面,看着上面各种好东西,摸了摸下巴:都积攒到这么多仇恨值了,不知道是兑换圣品丹药混沌丹,还是绝世武学如来掌,或者是神器乾坤鼎,真是烦恼啊。

天下第九

鹅是老五
无尽宇宙之中有八道鸿蒙道则,这八道道则每一道都被一个无上强者融合。没有人知道,宇宙之中还有第九道道则,这一道道则破开鸿蒙,无人可触。什么小说可以看天下第九?天下第九在哪里可以免费阅读?
自盘古开天,三皇治世,五帝定伦,世界之间,人为天地灵长此时正值三皇中的人皇末期,五帝未定,人族也不是天地灵这里是莽苍荒蛮的时代,妖神、邪神、天神,诸神林立,妖魔、邪魔、天魔,群魔乱万族并存,野蛮生长,统治天下,而人皇已老,人族弱小,被当成祭牲和食粮这不是洪荒,而是狂野奔放的蛮回归中国古典神话,书写人族逆袭的蛮荒传奇,敬请阅读《人道至尊宅猪微信:z
本文虽是一篇修真文,但却从新奇的角度描写了另类的修真世界,两个修真界的顶端人物一步一步开始学着谈恋爱,最终明白了什么是真正的感情。故事循循渐进,感情顺其自然,不乏幽默风趣,读起来很是让人倍感愉悦。

超神机械师

齐佩甲
韩萧,《星海》骨灰级代练,被来自东(zuo)方(zhe)的神秘力量扔进穿越大军,携带玩家面板变成NPC,回到《星海》公测之前,毅然选择难度最高的机械系。  战舰列队纵横星海,星辰机甲夭矫如龙,幽能炮毁天灭地,还有无边无际的机械大军,静静待在随身仓库里。  一人,即是军团!  如果不是玩家出现,本书就是正经严肃的穿越异界题材……  作为NPC,正常NPC对玩家功能一应俱全……发布任务?好感度调节?传授技能?为什么会有选择成为玩家跟随者选项啊,把这项给我抠掉!哦,可以解除的啊。  电竞第一美女?只想学技能?告辞,洒家卖身不卖艺!  哎等等,这群玩家我怎么都认识啊!  得,现实世界也回到了十年前。
那并不是她第一次遇见他。只是那次,KTV走廊,他搂着怀里的女孩笑的风情万种。她印象太深刻。后来呢?后来——男友陆司北豪请狐朋狗友,他来晚了。有人喊:“来晚了罚酒啊。”“怎么没带女朋友?”那人淡淡的一笑,“分了。”“嗬,这次几个月?”那人抬眼,声音清淡:“够了啊。”包间里,灯光半明半暗。孟盛楠低着头喝可乐,渗进舌头上却又凉又苦。那时候,她还没意识到,在后来竟会真的非他不可了。

争春园

佚名
《争春园》,又名《三剑传》《剑侠奇中奇全传》《争春园》,是清代中叶以来颇为流行的一部白话长篇小说。说它流行,是因为在嘉庆、道光年间,是书在坊间大量刊行。即今所见,则有:嘉庆二十四年己卯(1819)文德堂刊本、道光元年辛巳(1821)三元堂刊本、道光五年乙酉(1825)刊本、道光八年戊子(1828)刊本、道光十八年戊戌(1838)四照堂刊本、道光十九年己亥(1839)长兴堂刊本、道光二十六年丙午(1846)刊本、道光二十九年己酉(1849)一也轩刊本、同治二年癸亥(1863)集经堂刊本、光绪十五年己丑(1889)刊本等等(其中有一些是复刊本,如光绪己丑本“叙”末缀曰:“光绪十五年岁次己丑仲春月重刊”)。短短几十年内,竟有如此众多梓本行世,其流布之广、之盛,籍此亦不难想见矣。
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 前期凛然正气禁欲刚毅出家人后期身世揭晓还俗末尾登基 攻 & 作风心狠手辣画风比较邪性 受 宫廷权谋,江湖争杀,师徒年下 一切历史皆为架空,古风狗血酸爽小白
宁州诸侯的先遣使团,暗夜之主的深藏不露,羽族城主的老谋深算,影者触须的无所不在,蛮族流寇的压境大军,以及一块具有毁灭大地能量的石头众多力量同时压诸飞翔之城厌火之上,城中不朽的铁塔能否支撑这欲覆的天空?一个构思精巧连锁细密的故事,步步解开这惊心动魄的九连环套。
不良少年,热血轻狂! 这是一个懦弱少年成长的故事。少年王浩,初中被欺三年,以为考上高中会有所改变,岂料在这里又碰上了初中的老对头 接下来的三年要怎么过,忍辱偷生还是挥拳反抗,少年王浩面临最艰难的选择。 李毅吧神贴之一,点击数亿;磨铁中文网超人气小说,引发校园黑道狂潮,千万不容错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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