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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晋和阿音被百鸟岛的侍卫默默领着朝岛外走,身后还吊着一个鹰族公主。
阿音见古晋很是沉默,想着他一心为了求娶华姝而来,如今华姝要嫁给澜沣,想必心里不是滋味。阿音几次想插诨打科逗个乐子都说不出口,只得闭紧嘴小心翼翼跟在他身后。
出了百鸟岛,古晋三人刚腾云入空,阿音腰上系着的乾坤袋便动了动。
古晋似有所觉,随手在乾坤袋上弹了弹,警告道:“来祝寿的都是仙族前辈,仙力高深,我们还没出北海上空,别胡乱妄为添麻烦。”
看来古晋倒是清楚,以阿音的仙力和本事,还没办法独自穿越北海抵达百鸟岛,那只倒霉狐狸铁定跟着她跑出来了。
阿晋宁愿拂了孔雀王的脸面,也要匆匆告辞离开百鸟岛,难道是因为猜出阿玖跟着他一起下了山,怕阿玖会给她惹出麻烦来?
阿音一路藏着心思乱猜,悄悄瞅了古晋的脸色无数下,终于在即将跨出北海海域时开了口。
“阿晋,你……”
阿音刚开了个头,天空尽头五彩朝霞下一女君蔚然而立,正望向他们。阿音自觉地收了声,眼微微眯起,眼底燃起一抹火焰。
“哟,古晋仙君,有人在等着你呢,你还不快过去。”两人身后的宴爽瞧见那女君,咧嘴一笑,朝阿音努了努嘴,一派幸灾乐祸。
不远处,华姝一身素裙,不施粉黛,竟有些洗尽铅华的出尘感。她看向古晋,踏云而来。
真别说,这样的孔雀公主着实有些漂亮,阿音顿感危机,急忙转头朝古晋看。她可是记得当初大泽山上古晋对华姝的稀罕,要是这憨货再心软……
亲没求成,又和孔雀王交了恶,还有什么好叙旧的,直接走不就是了。阿音一边心里默念着“千万别过去千万别过去”,一边眼睁睁看着古晋走向了华姝。
她嘴一扁,撒气似的盘腿坐在云上,懒得管那个二愣子了。
古晋虽然走向了华姝,但阿音的小动作被他瞧得一清二楚,他嘴角勾了勾,眼底带了一抹藏着的愉悦。
就这么一瞬间,华姝已经近到眼前。
“公主。”古晋朝华姝微微抬手,客气而疏离。
华姝眼神一黯,“看来你不愿见我,你于我有恩,我总该来送送。”她顿了顿,解释道:“阿晋,当初在大泽山,我并非有意欺骗。我父王当年伤在鹰王之手,自此便不能再用仙力,两位哥哥仙基愚钝,我确实无力再支撑百鸟岛,才会向你……”
“殿下。”古晋打断华姝的话,轻轻叹了口气,“我虽曾恋慕殿下,但并不是愚蠢。有些话说一遍可以,再说便是过了。”
不远处的阿音听见这一句,耳朵连忙竖起来,不由自主朝古晋和华姝的方向挪了挪。
华姝脸色一变,“阿晋!”
古晋望向她,目光堂堂正正,“鹰族只是为了进入无极洞调查族人失踪之谜,本就不是为了抢夺百鸟岛的洞天福地,即便是你当初输于鹰王之手,那又能如何?于你百鸟岛本就没有半分危害。”
“我若输了,仙界各门都会以为我百鸟岛软弱可欺,将来那岂不是谁都能踩上几脚!”华姝声音微抬,眼底带了一抹倨傲。
“所以,为了赢,为了百鸟岛能傲视北海,为了有足够的身份和名声堂堂正正地嫁给天宫代执者,你便将我的相助之心踩在脚底,故意炼化了遮天伞吗?”
华姝眼底露出一抹惊慌和羞愤,“我没有故意炼化,若不是和鹰王交战危在旦夕,我如何会炼化你的遮天伞!”
古晋闭眼,再睁开时目中已无半点温情,“遮天伞是我师尊的半神器,我当初已和遮天伞滴血认主,即便是半神要炼化它,也非半月之功不可为。华姝,在和鹰王交战的那一息半刻时间里,你根本不可能炼化遮天伞。我入岛三日,你有无数机会来见我,那时只要你开口,看在当年梧桐岛上你对我恩情的份上,遮天伞我一定会给你。但你却派人故意将我引入静姝阁……”他看向华姝,目光清明而睿智,“火凰玉从不离我身侧,那日在花园中曾有个侍女不小心撞了我,应是那时她故意拿走火凰玉,然后丢在去静姝阁的必经之路上。而你在静姝阁里对澜沣上君说的那些话本就是说与我听的,不是吗?”
华姝哑口无言,她本以为古晋是因为她当初在大泽山的欺骗才愤而离开,本想着送古晋一趟,说些软话来挽回百鸟岛和大泽山的情谊,却不想古晋竟早已看破了她所有安排。
华姝一时羞怒交加,“既然你全部都知道,那为何还愿意在众仙面前将遮天伞赠予我,为何不拆穿我的谎言?”
“因为纵然你说的所有话都是谎言,但有一句是真的。”古晋缓缓开口:“孔雀王仙力毁损,你两位兄长仙基愚钝,你一介女君,支撑诺大个百鸟岛,确实不易。”
他缓缓道来,不过一句平实的话,却让华姝愣住了。华姝嘴唇动了动,竟有些颤抖。
“我没有再强行取回遮天伞,并不是因为你当初在梧桐岛上对我的恩义,而是因为这句话你并没有骗我。殿下,相识一场,你当初的相助维护,古晋始终铭感五内,但殿下的路,古晋只能帮着走到这里了。”
他朝华姝微微欠身,格外坦然:“古晋祝殿下和澜沣上君琴瑟和鸣。日后仙路悠长,三界广裘,古晋只愿和殿下再无交集,殿下保重。”
古晋说完,飞回阿音和宴爽的云朵上,在阿音头上摸了摸,仙袍飘飘,驾云而去。
华姝立在原地,神情复杂,许久,她叹息一声,独自一人回了百鸟岛。
北海之外,云端之上。
阿音盘腿望着古晋的背影,显然还未从他刚才那番格外到位又漂亮的话里回过神来。
衣袂飘飘的仙君转过身弯腰,和尚在发愣的女娃娃处在了同一水平线上。
“满意了?”
阿音连连点头,笑得眼眯成了一条缝。
“一个人跑这么远,怕不怕?”
“不怕不怕,也不看我是谁教出来,本事大着呢。”
“哦?”古晋危险的挑了挑眉,“以后还乱不乱跑?”
“不跑不跑,以后只跟着师兄,再也不乱跑哒!”
阿音拉了拉古晋的袖摆,用了十分力气卖萌装可怜。
古晋瞧她这幅又高兴又心虚的模样,终于破功笑了起来,在她头上拍了拍,“好了,起来吧,难得出来一趟,我带你去个地方。”
一旁站着的宴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两不要脸秀恩爱的师兄妹,默默翻了个白眼,终于忍不住切了一声。
难得的,乾坤袋里的那位和她站在了同一战线,传来了异口同声的不屑声。
百鸟岛上宴席早散,各派仙人已离去。
华默正在书房里等着华姝,见她黯然回来,挑眉问:“那古晋难道不肯息事宁人?仍是执意和我百鸟岛交恶?”
华姝摇头,“父王,古晋虽执拗,但还不至于为了一时意气便让大泽山与我们为敌。”她想起白衣仙君离去时的坦然和平静,“遮天伞之事他也不会再追究了。”
“那便好,看来他还是顾念着对你的情分。”孔雀王缓和了神情,叮嘱道:“殊儿,大泽山实力雄厚,我们不能得罪,将来若有机会你还是再需和古晋走动走动,至少不能让大泽山站在鹰族那一边去。”
想到自己马上要嫁为人妻,华姝眉头一皱,但见孔雀王神情担忧,只得点点头,道:“女儿知道了。父王,你早些休息,明日澜沣和宴爽入无极洞,我领他们去便是。”
“不用了。”孔雀王眸色一沉,摆摆手,“宴丘说他们的二长老在无极洞附近失踪,一直是他们的一面之词,鹰族一定要入无极洞查探,也不知存了什么心思,明日我陪他们进洞。”
见孔雀王神情郑重,华姝微微一愣。
瞧见华姝的神色,华默笑道:“三个月后就是你大婚之期,你好好准备,做个万事不管的新嫁娘,其他事都有父王在。”他在华姝手上拍了拍,颇为感慨,“父王没用,这些年难为你了。”
华姝心底涌出一股暖流,点了点头,乖巧地退了出去。
听见回廊外华姝远走的脚步声,孔雀王暗沉的眼底投下一片阴影。
与此同时,森羽带着常沁的妖丹回了妖狐一族。
哪知妖狐族内亦是同样的兵荒马乱,狐族大长老常媚两日前在族内失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她房内只留下一道浓郁的黑气,并没有任何打斗的痕迹,而森羽的到来更是让狐族染上了浓浓的阴影。
妖丹离体,哪怕是修炼成神的妖族,都不可能再活下去。
作为狐族的族长,九尾妖狐常沁的死亡比狐族大长老的失踪要严重得多,而向来狡猾聪明的狐族更是从这两件事里闻到了一丝阴谋的气息,连带着对带回常沁妖丹的森羽都十分警惕。
还是狐族二长老常韵摒除众议,让森羽带着常沁的内丹去了静幽湖,常沁虽死,但是她的内丹有梧夕护着,总不至于消亡。若森羽是害死常沁的人,早就炼化常沁的内丹了,又何必千里迢迢回到狐族承受众人的猜疑。
待安顿好了狐族的事,常韵送森羽到山门。
“常沁离开静幽山时,没有告诉你她要去哪里吗?”森羽声音沉沉。
常韵摇头,“族长那几日都忙于族内幼狐出壳之事,只和常媚说过几次话,我猜常媚就是因为知道族长的去向,才会和族长一样遭遇到不测。殿下,现在我族人心惶惶,我会和其他几位长老肃清族内,然后启动静幽山外的护山阵法封山,直到寻找到我族少主为止,我族不会将族长已亡的消息外传。请殿下将我族实情向森鸿陛下禀明,狐族在新王诞生之前不便再为陛下效力。”
狐族这百年来已经一跃成为妖界第一大族,定树敌颇多。虽然失去了族长常沁,但实力犹存。正因为如此,在继承人鸿奕回来之前,狐族才要保存实力,以便新王继位后,狐族仍然能屹立在妖界族群的顶端。
这就是九尾妖狐一族古来的生存之道,能屈能伸,智慧之极。
森羽理解,点了点头,“鸿奕的去向你们都不知道吗?”
常韵摇头,颇为伤感,“当年老族长和夫人战亡后,少族长一直不肯原谅族长,这些年无论族长怎么努力,他都没和族长说过一句话。除了每年老族长的祭祀,他们姑侄连面都见不上。三年前少族长失踪,便再也没有回来过了。”
森羽脸色一白,唇抿成一条线,“是我的错。”
当年若不是他执意将常沁留在第三重天,或许老狐王有常沁相助,便不会惨烈地战死沙场,鸿奕也不会怨愤常沁至今。
到如今两姑侄直至生死相隔,心结都没有解开。
“不过……”常韵突然想起一事,神情却有些踟蹰。
“常韵,你是不是想起了什么事?”
常韵微微迟疑,但是开口道:“殿下,有一件事确实有些蹊跷,族长离开的三日之前,曾有仙人秘密拜访过静幽山。”
“仙人?”森羽一惊,想起常沁出事的地方残留的魔气,随即皱眉,“可曾瞧出是仙界的谁?”
常韵摇头,“那人隐身遮面而来,直接被族长请进了内殿。那日也是常媚在旁服侍,其他人都不知道那仙人的来历和模样。”
见森羽眉头皱得更紧,常韵又道:“不过我看得出来,那人的实力至少是上君巅峰,仙力恐怕只比族长略低一线。”
仙人虽多,但上君巅峰的仙君却不多。森羽总算得了一丝线索,但又觉得更加扑朔秘密。
仙族、魔族、妖族……到底是什么阴谋,可以把三族皆卷入其中。
“你放心,我一定会找到杀死常沁的凶手,把鸿奕和常媚带回狐族。”森羽望向静幽湖的方向,一字一句开口:“所有她没有做完的事,我都会为她做到。”
他的手在身旁的日月戟上轻轻拂过,淬炼成无声的承诺,然后转身御空而去,留下一道萧索但坚定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