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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节 人生 ,不外如此!
面对凌正跃的模棱两可,赵国栋也不追问,径直道:“凌书记,在这个问题可能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看法和答案,我不否认在这一点上我和您有不同看法,但是我也尊重您的观点,发展的潜力和后劲需要有合理的规划投入来保障,这一点我们很多人并没有意识到,但决不是我!” 彰显霸气和自信的话让凌正跃哑然失笑,这个家伙,想想也是,赵国栋不是自己,也从不掩饰他和自己观点上的不同,延伸到一些细节问题上就难免要生出许多分歧,“那就好。” “可是,我还是认为我们更多的干部在埋头求发展的过程中忽略了或者说不太在意民众的切身感受,这恰恰是问题的所在。”赵国栋一边斟酌言辞,一边皱起眉头道:“现在我们的各级党委政府,尤其是市县乡镇这几级基层政权,有一个不太好的倾向,那就是更看重上级对他们工作的认可,更关心上级所关注的目标和话题,而对于自己辖区内的老百姓所关心关注的问题不太在意,对老百姓的反应也更多的是敷衍应付,只要能糊弄得过去或者拖延辖区就行,甚至是漠不关心。” “我具体分析过多起群体性事件,固然其中有不少是一些群众对政策误解误读,也不排除其中有人借机滋事,但是更多的则是我们基层党委政府在解决这些问题上缺乏真正想要解决问题的决心和意图,大闹大得,小闹小得,不闹不得,这种现象极不正常,而恰恰是对涉及群众切身利益、群众最为关注的问题的淡然处之才会导致这种情况发生,为什么不在问题未出现之前主动去解决去处理,其实这就是一个着眼点的问题,脑袋里这根弦没有绷紧,甚至根本就不在乎。” 赵国栋侃侃而谈,“所以我觉得有必要在这个问题上认真给我们各级党委政府的主要领导上一课,为谁执政,为谁服务,发展为了谁,发展是为了什么,这些问题要让专门提出来让他们清醒清醒,好好想一想,否则,他们头脑始终还没有把这个意识扭转过来。” 凌正跃吸了一口气,这大概就是着眼点的不同,可以说赵国栋的这个观点也代表这中央一种姿态转变,他也认同这个观点,但是他觉得不能矫枉过正。 在这个问题上没有绝对的谁对谁错,只有处理的尺度上的把握,要证明谁对谁错,只有从各人在实际工作中的应对处理来展示,对此凌正跃有他自己的想法和思路。 “国栋,看来这个问题的争论还会在我们俩之间一直持续下去,其实就是一个度的问题,但我们各自担心程度不一样,也很难说谁对谁错,我想我们还是各自按照各自的道路摸索前进吧,相信历史会给我们一个明证。”凌正跃不再试图说服对方,他也知道不太可能说服对方,何况对方对此也一样十分清楚,关键在于时机和尺度的把握。 赵国栋默然点头,走到这个位置上,不是谁能说服谁的问题,而在于谁能影响谁,秉持自己的观点基本上是一种下意识的行为,你想要影响对方,那就要证明你是正确的。 一轮如咸鸭蛋一般的红日从暮霭中跃出,但是仅仅十多分钟后,又重新坠入了沉沉云雾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凌正跃和赵国栋都分坐在两块片石上,一动不动的注视着远方,各人想着各人的事情。 缘起缘落,从最初宁陵市委书记晋位省委常委开始,自己似乎就和眼前这个两鬓斑白的老人纠结在一起,倏离倏合,纠缠不清,自己和他似乎从来就没有真正喜欢过对方,但是不喜欢并不代表不尊重,相信对方亦是如此。 “国栋,也许几十年后,咱们的功过是非会有后人来评判,但是我觉得只要不负自己良心道德,就可以俯仰无愧,我们无法做到最好,但是只求按照我自己的希望的那样做到更好,我一直这样认为,你觉得呢?”凌正跃突然悠悠的冒出这样一番话来。 谁能说谁比谁做得更好?历史从来不可能重来,你怎么知道选择另一条道路就会更糟糕?一切都只能基于各人的判断,对于一个地方来说,更多的则是基于执政者的判断,那么就如对方所说,不愧于自己良心道德,按照自己的判断去做得更好,足矣。 这一刻,赵国栋对凌正跃的不由得生出一股尊重和敬佩,无论这个人有什么样的缺点和不足,但是就像他说的那样,俯仰无愧,就值得让人高看,自己不也是这样?难道自己就是清白无暇,没有半点私心杂念?自己难道就可以做到纤尘不染绝对公平?尽力而为而已。 看到赵国栋投过来的目光第一次有了那种不一样的光泽,凌正跃也是微微一笑,虽然自己从来就不需要用什么人的看法来证明什么,但是能让这个奇迹般崛起的牛人赵国栋刮目相看,却不能不让他有些自豪。 回到省政府的赵国栋独自坐在宽大的会客室里,一个人独自默默的沉思。 凌正跃是明早的飞机,他首先要飞往京城述职,然后两天后才去苏省任职。 从明天开始,赵国栋将从这里搬出去,到省委那边上班,这一刻赵国栋有些茫然。 看着安静清冷的四周,赵国栋只觉得自己似乎就像是悬浮在一个半梦半醒的空间之中,一切是那么真实,却又那样让人无法置信。 从派出所的一个小民警,一步一步走到今天,十八年光阴,弹指一挥间,点点滴滴,就像一串被线穿起来的水珠一样,顿时融成一个无比具体而真实的画面,每一处细节都是那样清晰深刻。 邱元丰,栾征远,朱星文,王德和,卢卫红,刘兆国,蔡正阳,熊正林,柳道源,还有罗大海,蒋蕴华,穆刚,麦家辉,祁予鸿,再到黄凌,陈英禄,这些曾经给予自己各种不同的影响的人,斑斑点点,有些人早已经消失在自己的视野中,有些人则处于偶尔走入自己视线中,而有的人则依然不屈不挠的存在于自己的生活中那边,并不断的影响着自己。 除了这些人,还有一些更让自己刻骨铭心的人,唐谨,孔月,徐氏姐妹,瞿韵白,古小鸥,程若琳,罗冰,乔珊,无怨无悔,虽然生活状态各不相同,但是她们的一举一动依然牵动着自己的神经。 想到这一切,赵国栋就禁不住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 会客室门口秘书小王有些拘谨的身影出现,“赵书记,邱厅长过来了。” “哦?请他进来吧。”赵国栋愣怔了一下,想了一想,点点头。 邱元丰走进来的时候,赵国栋脸上都还残存着深思的表情,邱元丰心中也有些感慨,从昔日自己手下一个民警走到现在的巅峰位置,十八年的时间赵国栋铸造了一个前所未有的传奇故事,而且这个故事还将继续谱写下去,他坚信。 “邱哥,刘哥怎么说?”只有两个人的时候,赵国栋依然是那样平易近人,没有半点变化。 “刘局一直没有说什么,他只是练书法到最后我走的时候,他才说了一句,欲路勿染,理路勿退。”邱元丰叹了一口气。 练书法?刘兆国的书法从来就上不得台面,练书法更多的是练心境吧? “哦?他什么时候变得这样深沉了?”赵国栋扬起眉毛,似笑非笑的道,这是菜根谭里的话,也是在提醒自己,这倒是让赵国栋心情略略有所变化。 “不,我感觉他的意思是真的……”邱元丰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 赵国栋怔了一怔,似乎想到了什么,微微点头,“我知道了。” 邱元丰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刘兆国和赵国栋之间的恩恩怨怨的确不太好说,即便是他也只能保持一种无言以对的姿态。 “邱哥,我会在合适的时候去看看刘哥。”良久赵国栋才吐气开声说了这样一句。 邱元丰默无声息的点点头,却不言语。 “邱哥,人生如梦,转瞬即过,有时候觉得人生不过如此,快意恩仇,纵情世间,方不负此生,何须顾及他人脸色;有时候又觉得人生便是要有所为有所不为,习性养情,方为真英雄;有时候又觉得男儿志在四方,天下何人不识君才是真正目标,人死留名豹死留皮,青史留名才是真男人。”赵国栋抬起幽幽目光,感喟道:“嘿嘿,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这人生,不外如此啊!” 看见赵国栋端坐沙发上,双手支膝,竟有一种说不出的如睥睨众生的大家气象,眼瞳中那一瞬间精芒四射,邱元丰全身上下平生一种被对方看个通透的感觉,恍惚间,这个男子从那个略显腼腆的警校学生在这短短依稀间变摇身变成了现在的这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