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上记住仙逆网,如果被/浏/览/器/强/制进入它们的阅/读/模/式了,阅读体/验极/差请退出转/码阅读.
大凡事物倾颓,如回光返照一般,最末总有些起色。比如现在南海神怒礁中气象,在守方大多数人心目中,都以为事有可为。特别看前三日沸腾海洋中斩杀气派,恐怕整个大局从此反复,也未为不可能。
只是,这样看法,在少数明眼人眼中,有些不值一提。四渎、玄灵一方的统帅,早看清大势;细细检点己方实力,再看看对方人心向背,便对这南海龙宫近畿一战最后的胜负了然于心。不惟他们,便连南海龙域深宫之中也有智识之士,于闲处察看大势,便知水侯种种倒行逆施之事,不日之内恐便遭报应。
然而,运筹帷幄,折冲杯箸,这都是高位者的职责;对于大多数身处局中的将佐战卒来说,一声令下,投身到轰轰烈烈的战斗之中,都只需争执方寸之地,以战局为重,生命为轻,为将帅们的大略方针抛洒自己的热血。在一月结束的前这场攻防战中,头三天中用无数淡水河灵、草原妖兵生命换来的宝贵信息,到第四天终于派上了用处;蓄势已久的四渎玄灵终于闪耀兵锋,朝神怒天险中南海龙军防线薄弱处雷霆般切去!
在这样险恶的大洋天险中,玄灵妖族的战士已无多少用武之地;决战之际,四渎一方作为主力,已是倾巢而出。黄河水神冰夷,淮河水神湕邪,沃川水神奇相,便连龙君的近卫统领浮游、五大随侍文臣庚辰、狂章、虞育、沖翳、罔象,也尽点手中亲军精锐,独当一面,按云中君的安排投入到风暴四号、阴冷混浊的神怒海洋中去。
到这样决战时刻,醒言自然也不能置身事外;按龙君委派,他这回和灵漪并肩作战,负责为龙女麾下的远箭部队作掩护,将那高高在上的南海浮城巨雷关射溃——不用说,此刻除了神怒礁间大小不一的澎湃漩涡,那居高临下、不停劈下雷电霹雳的巨雷关正是进攻部队极大的威胁。
这回擅使弓箭的四渎龙女,便被委以重任,带领四渎中专门训练的女箭士,负责将那些高浮云天的巨雷城雷獦电灵射落。
说起这巨雷城中的雷獦电灵,实乃海外异种。其形似巨狼,直立;遍体靛蓝,光滑无毛;背后生双翅,形类蝠翼,肉膜铺展,毛动时隐有风雷之声。其喙似鹰而长,声若钟呜,能效人语。雷獦和当时民间所绘雷神大体相似,其间到底有何关联,已是不得而知。
而这雷獦异兽。本身并无操控雷电之能,只是擅能从中调剂,当飞腾于九天之上,雨云既丰,它便能催动云泽使之相撞,阴阳相击,正负相薄,激出闪耀电光,兼带炸响的闷雷,以之控引攻敌,正是无往不利!
不过,正是“一物降一物”,这样霸道的灵族也非不可抵御。一来,看似那雷獦往来飞腾于雷电雨云之间,神威无比,但它身躯却意想不到的脆弱;因为没有鳞甲地抵挡,雷獦并不能抵挡锐利刀兵。二来便是雷獦控引的雷电,并非无可防御。就在四渎水系中那个旋龟水族,它们天生的龟甲便能抵挡雷獦的电击。而到了这时,云中君手下这支一直围困南海北方岛链最西端云阳洲的旋龟部族,也早已围歼云阳树精,赶到神怒礁外和大军一起进攻。
就这样,当灵漪带领四渎弓箭部曲向神怒洋中进发时,每位女箭手的旁边都有一旋龟护驾。行进时,已化作原形的旋龟浮在弓箭手上空,如同遮阳挡雨的大伞一般。
闲言少叙。当各路大军齐头并进之初,醒言便带着少数妖族的精兵强将,越过晴雨两重天的神怒洋边缘,护卫着灵漪部曲向空中放箭。
神怒群礁中,这时正是飞流激荡,黑雾重重。仰脸极目望去,那云里雾中的电兽雷关犹如盘曲悬空的壕沟,盘肠一样的云壕沟沿上应该趴着无数的雷獦武士,正朝自己这些人专心窥视。雷关的旁边,阴沉的雷电雨云中不停闪耀着暗红电火,正如闪耀嗜血光芒的眼晴。
面对前所未有的强敌,所有女箭士心中都是既兴奋又紧张。
再说灵漪儿。当带领麾下箭手进入预定的区域时,她那随侍的静浪澄江之神银霜、水碧二位仙姬,便舞袖作法,将此处本就平缓的漩涡渐渐抚平,让水族的姐妹们可以稳稳立足,专心向高空瞄准。
正所谓“强将手下无弱兵”,如前书所说,灵漪所持神月之弓传说为上古弓神曲张所造,凝聚光箭的月华回真术、百发百中的九天玄女箭法,则是有箭神续长、弩神远望亲手创造;这样,她手下这帮弓箭手娇娥各个也身手不凡。一俟她们在渐渐平缓的风波中立足,醒言在旁边飞剑斩杀拼命靠近的敌军之时,便忽见那犹如黑锅倒扣的凄风苦雨中,一声声娇喝中突然升起无数五彩缤纷的光带,就好像舞谢歌坊中骤然一同抛起千百条舞带,空中数以千计的神奇箭光划天而过,带着夺目的彩光,朝那高天中的郁郁黑城齐头飞去。
神箭飞天,几乎立竿见影;在这样好看的流光尽头,无数暗藏的雷灵应声而落,带着凄厉的惨叫从万丈高空摔下,葬身在犬牙交错的海礁绝壁之中。
就这样,缓缓而来的四渎女弓箭手一轮齐射,便将巨雷关中的雷灵射落下浮城。一时间空中电光大减,神怒礁中变得更加黑暗;残余的惊电飞雷所到之处,倒有大半朝灵漪她们立足之处劈来,只不过大多都被旋龟灵甲挡住。
只这一下,一直在高渺黑天中肆无忌惮攻击的雷獦电卒,便被打懵,根本来不及做出明智的反应。
见得这样,箭阵身后早就按捺不住的各路大军,如洪水决堤般轰然发动,带着山崩般的呼啸,朝神怒礁深处冲锋,不久就将早已锁定的目标团团围住,短兵相接,开始艰苦卓绝的近身施法格斗。
这时那些四渎的女箭手又余勇可贾,弓玄声不绝,不久后那盘旋于天的巨雷关便被射得百孔千疮,少数残余的雷灵部众四散飞逃,那关主獦雷神更是被灵漪儿觎空一箭射穿,掉落九天之下,在神怒海中摔得尸骨无存!
一没了空中电火支援,那些南海的龙军不仅战力大减,便连士气也为之一滞;和势头正劲的四渎大军两相撞上,即使有公主的漩涡法术相助,渐渐也要不敌。这样情形下,醒言灵漪所部乘胜追击,转眼便深入神怒洋二百余里,真是锋头所指,所向披靡。
不知不觉意图决一死战的神怒守军,渐渐便显出溃败之相。这样情况下,告急的消息如雪片般飞往龙宫,名义上主持神怒战局的汐影公主也接到无数的求援急告。情势所逼,惯来静处深宫的风暴女神也不得不取出兵刃,整束甲裙,前往战场观敌。
这神怒群礁,毕竟势汐影领地,对她而言几可顺心随意。当她到来之时,正如上回阅兵那样,正在战场中鏖战之人忽然只觉眼前一亮,如同一块密封的幕布被人掀开一角,一抹白亮的天光在东方显现。激斗之中,众人偷眼向东张望,便见到那位雪裙霜甲的女神从天光绽放处冉冉而来,手中花纹柔美的圆月神斧流动隐隐光华,脸上平静的神情波澜不惊,在半空中飘飘傲立,视众敌如无物,傲然俯瞰着这片风波乱滚、血肉横飞的战场。偶尔有灿耀的箭光向她射去,却总在三四丈之外湮灭,连她裙角都碰不着!
“唔……”
“真需我出手了。哎……”
幽幽地叹了口气,女神口中轻轻叱了一声:
“月白——”
叱音未落,她手中那神妙无比的天兵“修月斧”上便忽然起了些奇妙的变化。圆弯似月的斧钺刃身随着女神一声轻呼,忽然褪去先前隐晦的颜色,渐变清淡;转眼淡然如水,然后却闪耀起夺目的白光,越来越亮,如同在黑空中升起一轮耀眼的明月,照得原先一片阴黑惨淡的海礁中千里皓白,灿然如雪。
当这样神妙的钺斧天兵明亮如三五圆月之时,那脸色被映得皎洁如雪色梨花的南海二公主,终于喝出第二句:
“初舞!”
一语言毕,看也不看,便将那月斧神兵朝神怒海中凌空打去!
“轰……”
初舞……随着女神这个称谓谦逊的招数,只不过刹那之间,千里海域内所有人眼前一片苍白如雪。千里水域中月落星陨,忽刮起一场恐怖而其一的飓风,似蛟龙为形,月光为质,刹那间横扫千军,所向披靡!那看似美妙温柔的月白光流,直径却巨大如高山横倒;锋华所指又好似出海怒龙,在无际风涛间翻滚崩腾,真个是触之魂散、挡着披靡!转眼之间便已是杀伤无数!
而这样的月白斧光,一路灼伤无数的兵马之后,又马不停蹄,不停向内坍塌收束,用无数的神气月华凝聚成一条无坚不摧的猛龙,准备在这一道斧兵之气消散之前,将一路上即将遇到的最后强敌一举摧灭!
原来这正是南海风暴女神“月白初舞”神术最厉害之处。修月斧的雪白斧光如若通灵,能在所有细枝末节的光华刃流杀伤一般敌人之后,剩下最精华最玄妙的刃气,收缩凝聚之后可能是世间最强大的“光风霁月”,然后在万军丛中自动识别最值得攻击的敌人,穿波寻路,取他性命——修月斧,意能“修月”;连高天之上的月轮都能削修,更何况这大地海泽中的寻常精灵!
于是,那去芜存菁、最后凝聚成只有拳头大小却参若天上日月光轮的修月斧刃,便似风飙般急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那锁定之人扑去!
……也不知那冥冥中是否真有运数宿命,或者那幽眇的天空深处真有一只不可知的命运之手,再拨弄着时间万物的运转。而这无影无形的至高主宰,似乎总喜欢在某一个不经意的时刻轻易地波动,让那些本来不该那样的事物变成那样。当傲立虚空、俯瞰海洋的风暴女神打出那第一道“初舞”神月之时,刃气一路掀波翻浪、千回百转、灼伤无数敌军之后,最终刃华所指之处,竟是那个帅部深入、其实离汐影并不太远的四海堂主!
“哎呀!”
神人斗争,说来话长,但所有的一切其实只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在南海中头一次遇上这样无与伦比的强敌,便连机灵的少年也似未能来得及考虑。修月刃锋横扫千军又折返奔回扑向他时,醒言呆楞如木雕泥塑,任由迅猛无俦的洁白刃华撞向自己前胸。发出一声惨叫,向后甩出七八丈远,仰面八叉地跌落在汹涌波涛中!
“哎呀!”
虽然这一切疾若雷霆,但还是又不少人看清发生的这一切,便瞬即脱口惊呼!
“醒言?”
目睹醒言被白光撞中摔落波间挣扎不起,灵漪儿惊的魂飞魄散,脑袋中一片空白;这时也不知该转过什么念头,只晓得飞步上前,想将那少年早些救起。
只是这紧要当儿,方寸大乱的龙女却忽然听到身边响起一个稚嫩而悦耳的声音:
“好呀,琼肜又学到了!”
“原来打仗中,偶尔还须装死~”
“?!”
灵漪闻声,顿时止步,回头看向那个娇媚入骨的少女,却见她正以手抵颐,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
“呃……”
见小琼肜这样从容,慌乱无助的龙女终于定下神来。睁开双眸,凝聚眼神,朝远处那少年看去——这一瞧,却发现那随波起伏如同死狗的少年虽然一副气短昏迷模样,但若细心观察,仍不免看出些破绽;如电神目扫去,竟然发现一片生机盎然!
“这死人,竟敢吓我!死张醒言!死张醒言!”
吃得一场惊吓,灵漪儿心中自然将惫赖依旧的少年暗骂无数;嗔责之余,却忽然觉眼中有些异样,抬手略微一拭,才知道刚才不知不觉中自己已哭出泪颜。
按下她们这边不提,再说醒言。这位颇有急才的四海堂主,并不知自己这演技在那两位朝夕相处之人的眼中,正是漏洞无数;他还自以为得计,专心致志地躺在冰冷的海波中装死,只等不远处那南海公主前来察看,好乘机俘虏。他也没想到,这位曾经有过一面之缘、不知怎么旧貌换新颜的南海汐影公主,竟是这样神力磅礴。刚才片刻观察之后,已知她绝非寻常招数可以匹敌。恰好自己被打,便趁机装死,只等她靠近察看时一跃而起,故伎重施,用那炼神化虚之术将她擒拿!
原来,刚才醒言只是故意受伤。他已看出,那汐影打出的神斧刃光总也脱不出日月菁华之流。这样刃气神光,对旁人而言非同小可,触之非死即伤,但对醒言来说却是毫不致命。他躯体内澎湃沛然的太华道力,当初正是在马蹄山上月华笼罩之下获得;某种程度上来说和那修月神斧的月华神光正是同源。现在他体内道力如此蓬勃,区区一道月刃之气如何伤他。因此,当刃光击来之时,醒言迅速判明,毫不闪躲,拼着皮肉疼痛硬生生吃了一记。躺倒之时,悠然无碍,只觉得胸前小痛,水有些冷,倒没其他不适。
不过,这样悠然情况,转瞬即逝。当神识散出,察觉到那南海神女迟疑片刻之后,真正开始想自己这边举步时,醒言也不觉汗毛森立,如霜覆体。偏生此时还不能睁眼,便更觉心寒。
“近了,近了……”
越当那二公主靠近之时,醒言便越是紧张;等感觉到来人已接近到两三丈内时,已无退路,便更加一动不动,濒状若死。
此时,时间仿佛凝住。
“啊!”
正紧张间,醒言突然听到一声惊呼;不知是不是装死过度神智有些恍惚,这一声惊呼传到他耳里时,还觉得好生凄楚。
“出啥事了?”
认真装死的四海堂主,听得凄惨的惊叫,身子也禁不住一激灵,差点露馅。
“且不管他。”
大事之中四海堂主十分镇定:
“稳住,稳住,今日无论如何也要将她擒住!”
心中打定主意,便继续安心等待;只是又过了许多时,醒言却发现周围渐渐除了海浪风声,已没了任何动静。小心睁眼一瞧,他不由暗道一声:
“晦气!”
原来两丈开外那海浪波涛间空无一人,只余风波涌动,哪还有什么人影!
醒言连自己也没想到,不知那南海公主出了什么意外,不知是失足落水还是突然腹痛,或者是看出自己破绽,竟然不肯上当!一番苦忍之后,到头来一无所获,反白白吃了一回痛,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晦气,晦气!
这日战事,到此大抵也就收兵。且按下醒言发现胸前淤青、急得琼肜去跟军中医师讨要两贴膏药贴上不提,到了第二天,正当四渎大军云集,准备今日再接再厉,杀伤更多敌军有生力量之时,还没等大军开动、旗号展开,却有个惊人的消息蓦然传来!
——面对这消息,四渎玄灵军中无论是龙君水神还是普通妖灵,全都震惊无比;转眼那整装待发、不住拥堵的阵型突然静止,所有摩拳擦掌准备再建新功的威武将卒,全都被这消息震动得如同木偶,呆立原地,不知该笑还是该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