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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姐做主点了头通过,叫人把天婴叫上来。
天婴小跑着回到一开始二楼的位置,一身大汗,刘海都沾在额头上也顾不上去擦。“我都按照你说的做了,你现在可以帮忙救许星程了吗?”
看来她是真的很紧张谧竹,罗浮生不紧不慢的抽着雪茄,冲天婴吐出一口烟圈:“请警察帮助得要钱的。”
天婴赶忙拿出怀里的钱,放在桌子上。“我知道。这是我所有的钱了。”
罗浮生斜了一眼桌子上的几个零星的银元。“你在拿我开涮吗?”
天婴开始意识到罗浮生是在耍自己,他根本就没有心出手相助。想到自己刚刚那么卖力的跳舞,还耽误了这么多时间,说不定许星程现在正在大牢里挨打。想到这些,她就气得抬手就想打罗浮生,反被罗浮生一把按在沙发上,天婴紧张地看着罗浮生,嘴里大骂。“你要干嘛?放开我。骗子,流氓!”
她的眼眶发红,眼看着好像就要落下金豆子。罗浮生悻悻松开她的手。“真那么想救谧竹……那你愿不愿意卖掉你身上最贵重的东西?”
旁边陪酒的舞女听到,捂着帕子都偷偷在笑。天婴显然同她们理解成了同一个意思,原本只是委屈的眼神变成了愤怒。眼里有一团火像是要烧掉面前厚颜无耻的人。
霜姐出言维护:“浮生!你太坏了啊。看你把人家小姑娘吓的呀!”
“别误会,我对你这个雏没兴趣。”他指了指她的领口。
天婴很快反应过来,护住脖子上挂的星星吊坠。罗浮生反而更加贴近天婴,从她脖子上托起吊坠,仔细打量。
“我早就注意到你这个吊坠,很稀罕,倒没准是个值钱的物件。我给你一百大洋,借我盘几天?”这东西不仅稀罕,他好像还在哪见过。可是具体在哪呢?他记不清楚了。
天婴看着吊坠,突然受到启发,想起什么。
“不用你帮了。”她护住吊坠,推开罗浮生,把桌上钱拿回去,趾高气昂的转身离去。
罗浮生没有追,继续搂着身边的姑娘。只叫来罗诚跟上去,不要让她出了意外。
霜姐见状摇了摇头。“浮生,追姑娘不是这么追的。”
天婴站在当铺外头徘徊,不时捧起脖子上的吊坠看看,犹豫了半天,终于下定决心,拼命砸起了当铺的大门。
当铺老板揉着惺忪睡眼开门:“姑娘,这都什么时辰了?你要干什么啊?”
天婴:“当东西。老板你瞧瞧这条项链值多少钱?”
当铺老板打量天婴的穿着,料想这姑娘看上去也没什么好东西可当。没想到天婴亮出一个星型的钻石吊坠。
当铺老板以为看错了,戴上眼镜,掩饰不住地眼前一亮:“姑娘,我这就去沏壶好茶,咱进屋慢慢聊!”
脖子上空无一物的天婴小心翼翼地走进警察局的拘留室,却好像羊羔进了狼窝,本来打瞌睡的警察们都醒了觉,开始用色迷迷的眼神打量着天婴,似乎很久没见过女人了。
天婴觉得气氛有些不对,但还是壮着胆子,对着眼前的警长。“您好!我想……”
“小妹妹你来报案的吗?受什么欺负了。慢慢说,不着急。”假装温柔的警长说着说着,一把抓住天婴的手抚摸起来。
天婴赶紧缩回手,又羞又辱,扭头要走。其余的警察们见状,纷纷上前拦住她的去路。打量她的眼神越发不怀好意,天婴有些害怕,但为了许星程,必须强作镇定。“我不是来报案的,我要赎个人……”
事关银子的事,警长也正经了起来。“赎人?谁?”
“就是刚刚下午被警察从隆福戏院带走的……”
“你说的是他?”
警长指指角落,只见牢笼中,一人被打得面目全非,勾着头蹲在那里。但看身形并不像许星程。
天婴将信将疑的走上前去打量。那人抬起头,并不是许星程,却是鼻青脸肿的胖三爷。他旁边,是青帮的其他弟兄们,也一个个走了形。
胖三爷看是天婴,先是惊讶,继而是嘲讽,一口血喷上来,天婴忙躲开。“你这小妮子,挺重情义的啊,还知道来赎你胖爷。”
警察一警棍狠敲胡奇的手,胖三爷疼得缩回去。“赎他?那不可能。他惹错人了!”
胖三爷冷哼一声。“这妮子看着清纯,倒是个狐媚货色。洪帮少当家,许二少一个个见了天的往上扑。”
天婴哪管他的讽刺,径直跟警长说。“我和这人没关系,我要赎的是许星程。”
警长一愣:“许星程?”他听到这个名字,不自觉地和天婴保持了距离。
胖三爷觉得好笑:“丫头你这唱的是哪出啊?这全上海也没人敢抓他许大公子啊。”
警长上下打量着她,认出这个姑娘是福隆剧院最近新火起来的那个小生。“你和我们许大少爷到底什么关系?”
“我们许大少爷?”天婴摸不着头脑,这警长说的警察局好像是许星程家开的一样。
“怎么?连人是谁都没搞清楚,就找我们来赎人。许大少爷是内阁军政大臣许瑞安家的公子,整个上海的警察局都是他父亲的管辖范围。您哪。从哪儿来到哪儿去吧~他的安危犯不着您操心。”
天婴捂住怀里吊坠换来的钱,患得患失的走出警局。
许家大宅内,许星程百无聊赖的坐在沙发上,四周都是警察和便衣,许星程皱着眉头。“是我爹派你们来的吧?”
警察和便衣们不说话,只是为难地看着许星程。
这时,一个声音从许星程身后响起。“怎么?从国外回来不着家门,到处和不三不四的人鬼混,这个家里已经装不下你了吗?”
许瑞安拄着文明棍走进客厅,摘下礼帽递给管家。又接过老婆子送上的温毛巾净了净手。
警察和便衣们鞠躬:“许部长!”许星程也站起来毕恭毕敬的叫了一声父亲。
“嗯。”许瑞安挥挥手,警察和便衣们离去。
“爹,浮生不是什么不三不四的人。您若不喜欢洪帮,为何要替我做主订了和洪澜的婚事?”许星程虽畏惧父亲,却还是出口维护了罗浮生,也质疑了这桩婚约。
许瑞安轻哼一声,口气中颇有不屑。“洪正葆是洪正葆,罗浮生是罗浮生。你以为叫一声义父就真的是父亲了么?他和你们不一样。算命的早算定了,他是天煞孤星的命,你小时候当可怜他,让他陪着玩玩也就罢了。都这么大了,也该知道什么人值得结交什么人不值得。”
许星程闭口不言,不愿冲撞了父亲,也绝不苟同。许瑞安见他儿子这犟脾气又上来了:“我是怎么教你的?要么,你别回来;要么,你做得神不知鬼不觉。两样你都没做到,在我眼皮子底下晃,这不明摆着等我把你抓回来吗?”
“对不起,父亲。昨晚是喝多了,睡在浮生那里。没敢惊扰父亲,反倒让父亲担心了。”
“你这是玩物丧志!我们许家一代一代出的可都是做大事的人。你说要出国,我也让你出了。现在你玩也玩够了,该收收心了。从明天起,进警察局从文职干起,我都已经替你安排好了。”
许星程遇到工作的事就不再忍让。“爸!我这次回国,是想学以致用当一名医生,这是我的理想!我已经联系了当地的慈爱医院要去应聘。”
“理想?这也算得上理想?你告诉我,现在的社会是个什么样的社会?是吃人的社会!枪杆子永远是最有用的。仕途,才是救国救民的根本。你还太幼稚。”许瑞安捏了捏鼻梁,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当初你要去国外学医,我断了你的经济来源,你倒是有点头脑,用手里那点钱投机倒把解决了学费和生活费。我不否认,你是有点能力,现在你要回国来发展,你更应该知道,在上海滩,你眼中专制、封建的爹从来是说一不二的!”
许星程在国外受了自由平等的那一套教育,哪里还听得进他这样的威胁。“是!您有本事一手遮天!那就请继续抓我吧。只要我腿没断,我都会从这个家逃出去。猫捉老鼠的游戏,我和您从来不都这样玩儿吗?”
许瑞安沉默,捏紧了手中的文明棍。这是父亲暴怒之前的标志,许星程清楚的很。他曾经就是用手里这根樱桃木做的文明棍一下下狠狠抽在他和他母亲的身上。当年不过8岁的他,被打的断了一根肋骨。这就是他的父亲,从来不会对任何人手软。
当年他为了向长官邀功,不就是这样将大哥逼上战场,最后死在那场军阀混战中吗?不是死于任何保家卫国的大无畏,而是军阀勾心斗角,倾轧同胞的战争牺牲品。
所以许星程厌恶战争,厌恶政治。他想做的只是拿起手术刀,救人。他现在已经不是八岁的孩子了,就算今天父亲要把他的腿打断。他还是要坚持去医院上班的。
许星程站起身就要走,许瑞安叫住他:“等等,你这好不容易回来了,不见你妹妹一面?自从你出国留学后,你妹妹的自闭症更严重了,基本都不说话了。”
许星程听了犹豫,捏紧了拳头,最终放开拳头,表示了投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