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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启凯的车行驶在开往郊区的路上,许星程坐在副驾驶上,十分焦急。洪澜跟林启凯坐在后面,一言不发。
此时,路的不远处,警察设卡把林启凯的车拦下。贾东走到车旁,对许星程说。“许少爷,有人报案说您参与一起绑架案,请下车跟我们走一趟。”
洪澜听了,心虚地低下头。
林启凯看了她一眼,摇下车窗:“怎么回事?”
“林少爷,洪小姐都在呐。隆福戏院的戏子段天婴失踪了,她家里人说是许少爷给带走的。我们这不是来例行调查嘛。”贾东点头哈腰的回答道。
“我们现在就是赶着去救人!等我们救完人,我就去警局录口供。”许星程下车去打发他让开。
“少爷,请您别为难我,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贾东扒住车窗,生怕他就这么强行把车开走。
林启凯若有所思,以他对上海巡捕房那群人的了解,才不会为了一个小角色这么兴师动众。八成是奉了上头什么人的命令。
果不其然,贾东生怕得罪了这帮小姐公子,立马搬出了许瑞安的名头。“我们是受了许部长的命令才紧急出动抓人的。林先生,洪小姐,你们知道的,许部长一向是秉公执法,不徇私情的。”
贾东对旁边的警察使了个眼色。警察们一拥而上,架住了许星程。林家的司机齐飞想下车去帮忙,林启凯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许星程挣扎道:“你们放手!”
林启凯下车,冒着雨走到许星程身边。“既然是你爸的意思,你先跟他们回去,我去救人。”
许星程无奈的看着他,知道他也没办法。“仲景大哥。你一定要帮我救回天婴和浮生!”
林启凯还没说话,洪澜就抢先向他信誓旦旦的保证一定把他们平安带回来。林启凯上车,汽车飞速离去。许星程看着远去的汽车,一阵懊恼。
巡捕房里,被关起来的许星程边看表边焦虑。不知道天婴现在怎么样,她跟浮生会不会有危险?
他戴着手铐拼命摇着铁栅栏,手上都是一道道红印:“你们为什么关起我什么都不做?录口供啊!我提供线索,一起去救人啊!再耽误下去会死人的。”
贾东走进拘留室,为难地说道。“许少爷,我们要是擅自把您放出去,才是真的会死人的。您就体谅体谅我们这些跑腿的吧,别再折磨自己了。再说,是真的有人报警,也不是空穴来风。”
“是段天赐说的吧?”他之前在医院就叫嚣着要来报警,想必是来过了。
贾东笑了笑不置可否。
“等等,我爸故意示意你们关着我,还有别有目的吧?”
“许少爷,您耐心等等。许部长正在来的路上。他会亲自同您说的。”
罗浮生牵着天婴的手穿梭在树林中,他的胳膊一直在流血,血腥味久久不散。这样下去迟早会诱来狼群的。
他松开了天婴,指着另外一个方向。“你往那边跑,不要和我呆在一处。”
“为什么?”天婴不解。
可惜已经来不及了,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狼嚎,响彻树林。罗浮生眉头皱起,示意天婴不要出声。
几乎一瞬间,周围的树丛草丛,传来更多匹狼飞窜而来的声音。
罗浮生不敢再犹豫,一把拉起天婴狂奔,只听得身后越来越多细碎而快速的追逐脚步,越来越近。
罗浮生跑着跑着,冲出了森林,前面是一处断崖,罗浮生赶紧刹住。但路太湿滑了,天婴差点掉下去,他眼疾手快,立刻伸出手去,抓住天婴。但重心已经前倾,他也跟着倒了下去。
罗浮生几乎是本能地紧紧抱住天婴,两人顺着陡峭的山崖滚落下去……
许瑞安到了晚上九点才不疾不徐走到巡捕房的拘留室里,贾东和其他警察知趣地离开。
“怎么样?猫捉老鼠游戏的升级玩法,刺激不刺激?”许瑞安脱下礼帽放在一排榆木做成的长椅上。他经常来巡捕房,但这是第一次进拘留室。
“你任由别人诬陷你的儿子成了一个绑架犯。你真相信段天赐的话?”
“也不完全是,戏班那老头和那后生,借他们几个胆,也还不敢来巡捕房告你的状。他们只是借了你的名头想让巡捕房的人替他们做事。”
“所以我的罪名,都是你在借题发挥?”许星程领悟过来什么。“你是想阻止我去救人?”
“你不总说我们滥用职权,徇私舞弊吗?今天,我让你看看,我也可以不徇私舞弊,而是大义灭亲。”
许星程知道这时候和他犟,只会让浮生和天婴生还的几率越来越小。他先服了软。“爹,求你放我出去!再派一些人跟我一起去山里救人。有什么事我们回来再商量。”
许瑞安此时心里已经有了底,这个戏子果然和他儿子的关系非比寻常。“求我?真难得,是谁让你变得这么脆弱,在我这个你最看不起的“权贵”面前低下你那高贵的头颅,是那个叫天婴的戏子么?”
许星程咬唇,只觉此时承认或是不承认都是条绝路。他扑通跪在了许瑞安面前。“爹,求求你放过她。”
许瑞安摇了摇头,似乎对他的表现很不满意。“你不应该求我放过谁,而是当有一天,你用你手中的权力命令我来接受你的爱情!我要问你,你想救的到底是你的兄弟还是那个戏子?”
许星程抬头直直的看向他 “他们两个都要救!”
“那……如果只能救一个呢?”许瑞安似乎十分享受这样的时刻,不逼一把,人永远无法面对自己的黑暗面。
许星程的眼神开始闪烁。“没有如果,我不做这种假设,我不能失去他们任何一个。”
“但我要你做这样的假设,这个世界需要你做这样的假设,你要时时刻刻提醒自己,残酷的选择无处不在。今天你有权力,可以成为做选择的人,也许明天你就变成了被选择的人。居安思危,永远都不会错。如果你能给我一个答案,我或许可以考虑放了你,再派人跟你一起去救人。”
许星程沉默了。
【幼年的罗浮生跑在满是迷雾的芦苇荡中。
他喘息着,迷茫着。
忽然他听到一声枪响,赶忙躲进芦苇中,不敢出来。
他看到一只拿着手枪的手。
接着,他隐约看到一张带血的女人的脸。
他还隐约看到蹲在那里哭泣着的小女孩。
他听到另一个小女孩循环往复的声音。
她说: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
罗浮生跑过去,堵住了那个小女孩的嘴,示意她不要发声。
但那个拿枪的男人发现了他们的声音,一下冲到了他们面前,举起枪……】
“不要!”罗浮生在梦中痛苦地低呼着,渐渐苏醒过来。睁开眼睛,他发现自己坠在崖下一个延伸出的平台上,身上伤痕累累,四处是树枝和碎石刮破的血痕。他活动了一下四肢,还好没伤到骨头,身下有一颗粗壮的树枝,缓冲了下落时候的冲击力。天婴躺在不远处,纹丝不动。
罗浮生赶忙爬到天婴身旁,发现天婴腿上刚刚撕掉裤子的那一截小腿被树枝划开了一道很长的伤口,鲜血直流。
他呼喊着天婴的名字,天婴逐渐苏醒。他扶着她慢慢坐起来。
天婴检查了自己手脚俱在,罗浮生看上去状态也还好。她喜极而泣,眼眶红红的一把抱住他。“太好了。我们还活着!”
罗浮生身体一僵,笑了笑:“福大命大,离断崖上不远就有这么一处平台拦住了我们。否则就真的得一起去见阎罗王了。前面有个山洞,我们进去躲躲。许星程他们一定会来找我们的。”
天婴应着要起身,突然腿上伤口剧痛,划伤的跟刚刚崴到的是同一条腿,她没忍住,痛呼一声又跌回了原地。
“别动。”罗浮生说完解下自己的腰带,紧紧地扎在天婴大腿根部。“你的脚本来就崴伤了,又这么落下来一摔,又划伤了,现在要先止血,别轻易乱动!”
天婴噗嗤一声笑了出声,这明明是自己刚教给他的法子,学的倒挺快。
包扎完成后,罗浮生不顾胳膊上撕裂的疼痛,也不顾自己摔的一身伤,一把抱起她。天婴挣扎着说道。“我可以自己走的。”
罗浮生翻了个白眼。“我是男人。”
他不由分说的抱着天婴,走向侧面的小山洞里。
山路上,林启凯的车在雨中疾行。洪澜一直焦虑紧张,看着外面的大雨。“林大哥,怎么雨越下越大?他们不会有什么意外吧?”
林启凯也紧张的凝视窗外,这样大的雨下下去,山林里的情况真的难说。“但愿雨早点停吧,飞仔,再开快点。”
齐飞狠踩油门。洪澜紧张得手抖,林启凯握住洪澜的手,示意她别紧张。洪澜忧心地点点头,看向窗外。
山洞里可以听见外面的雨声越来越大,洞口形成了个雨帘子。罗浮生拾了些山洞里的树枝,用随身携带的火折子生了火取暖。
坐在篝火旁,天婴解开他胳膊上的布条重新给他细细的包扎。
火光映衬下,天婴的侧脸精致而美丽。虽然伤口还是很痛,但罗浮生已经看得痴了。
一阵风吹来,天婴冻得打哆嗦。
罗浮生看到了也不明说,脱下外套给一把丢到天婴的头上。
天婴从头上把他的衣服扯下来,半是好笑半是生气的看着他。这人连做好事都这么别扭。德性。
两人在山洞里,左右无所事事,罗浮生掏出随身的小酒壶打开,喝了两口,酒气上来,浑身也暖了不少。
天婴见过这个酒壶,第一次在隆福戏院登台的时候。罗浮生和砸场子的人打架之前也掏出酒壶在喝酒,他好像很喜欢喝酒。
罗浮生见她在打量自己手中的酒壶,把酒伸到天婴面前。“来喝一口。”
天婴犹豫,没接。
罗浮生挑眉,像看个小孩的神情:“没喝过?”
“喝过的。”
“那来一口,身体很快就会暖起来。”
天婴摇头,认真的说道:“喝完会吐。”
罗浮生又挑了一下眉,这回是刮目相看的意思。“你喝酒还喝吐过?那没少喝呀?”
“有一次许星程带我去十里洋场的会所,他给我点了一杯……”天婴回忆了一下那个奇怪的名字。“哦。一杯鸡尾酒!喝完我就吐了。最后连路都走不了,一迈步脚下软绵绵的,就要趴下。最后还是他背我回去的。”
罗浮生哦了一声,自己又仰头灌了一大口。酒精从喉头滚过,连带着一些苦涩一同咽了下去。“喝了这个能取暖,不会吐的,你放心喝吧。”
天婴看着罗浮生真诚的眼神,慢慢接过酒壶,猛地喝了一口,被白酒辣得直咳嗽。“罗浮生,你骗我。好辣呀!”
罗浮生哈哈大笑起来。“我说这个酒喝完能取暖,不会吐,但我没说它是甜的呀。”
天婴看着手中的酒壶,想起那晚和许星程在会所里。
【许星程:“这是鸡尾酒。酒精浓度很低,掺了果汁,适合女孩子。你尝尝。”
她试探性地喝了一小口,感觉味道不错,甜甜的还带了点不辣喉咙的刺激。
“很好喝,有一种茶的味道,我喜欢这个味道。”说完,她咕隆一口就干了一杯酒,许星程阻止都来不及。只能苦笑不得的看着犯迷糊的她。
那时候他的目光可真的很温柔呐。】
天婴唇边泛起微微的笑容。把玩着酒壶,意有所指的说了一句。“看来酒和酒的差别真的很大呀。”
罗浮生拿过酒壶,也喝了一口,望着洞外的雨丝,好像在想着什么。天婴看着安静的罗浮生,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对了,我还没来得及问你,你怎么会到这儿来找我?”
“我路过。”罗浮生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谎话张口就来。
天婴也不是傻子:“路过?你怎么会路过这荒郊野林的?采蘑菇啊?”
“要你管?旅游散心不行啊?杀人越货不行啊?”
天婴知道他是专登来救自己的,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知道自己在这树林里。但这一路上,如果不是他,自己早就死过好几回了。酒意上升,她脸颊微红望着罗浮生,重重地说出两个字。“谢谢!”
罗浮生好像没听见一样,别过头去。耳根子悄悄泛红,就跟谁刮了他两耳光似的。他这人早就习惯别人对他坏,对坏人他有一百种方法去还回来。但他不知道怎么面对别人对他的好,总感觉像占了人什么便宜似的。
天婴哪里晓得他那些心思,还一直真情流露。“不管你是为什么路过这里,偶遇了我,又冒着生命危险救下了我,我都要好好感谢你,谢谢你,罗浮生。”
罗浮生被天婴的友好搞得不知所措,刚想再喝两口酒,缓解一下尴尬的气氛,天婴却抢过他的酒壶咕咚咕咚又喝了两口。
罗浮生一愣,天婴继续说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已经是第三次救我了,无论是在赌场帮我和哥哥解围,还是在舞会,帮我挡了致命的一枪,还是现在陪我坐在这荒山野岭猛兽出没的地方。罗浮生,为什么你总能在我最危险的时候出现……”
罗浮生一下不知所措,想打断这种暧昧的状态。“那是因为……因为我倒了八辈子霉了,赶上了呗。”
天婴好像真的喝醉了,抱着双腿膝盖,头靠在上面:“那你还真是够倒霉的。”
“是啊。你难道不知道自己是个灾星转世啊?”
天婴晕晕乎乎地乐起来了,举起手中的酒壶。“敬灾星!”
突然,山体震动,两人面前山洞口泥石急落,有些碎石砸到二人身上。
天婴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罗浮生一把抱起。罗浮生抱着天婴就要往外跑,但是洞口的落石大而且速度很快,二人根本跑不出去。此时就在二人头顶,洞内的一块大石头也被震落下来,砸向二人。
罗浮生下意识把天婴压在身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