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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所幸三爷离的远,谢老太爷不管后宅之事,谢老太太对三房事务充耳不闻。故此并没人来追究三太太。
三太太吃了这场惊,对陆姨娘的身孕却是比之前上心了,再三嘱咐她“好生养着”。谢府不比任上,若陆姨娘真出了什么事,三太太没人好赖,只能自己扛着。
反正我已经有了嫡子,让她生,生出来顶多是个庶子,还说不好是个丫头片子。不管庶子还是庶女,还不是捏在我手心儿里?三太太暗暗安慰自己。
借口“这两个小丫头年纪太小,不得用”,把陆姨娘原来的小丫头换成自己从任上带回来的小桃、小杏。三太太做完这些事,仔细想想,似乎没留什么痕迹,嗯,没事了。
至于四房的人,三太太并没多寻思。这隔着房,四房的姨娘、丫头总不能去跟三爷告状罢?便是她们真不开眼暗中说了什么,自己只一句“小丫头不晓事,根本不曾来回我”便能推脱干系。
小桃、小杏都很机灵,把陆姨娘从早到晚所做的事、来往过的人、说过的话拣要紧的一一报给三太太,“陆姨娘对何姨娘感恩戴德的,和袁姨娘也要好。旁的,她在府里没人来往。”
“陆姨娘谢过何姨娘好几回,何姨娘不受她的。何姨娘说,不过是小丫头年纪小没遇过事,慌了手脚病急乱投医罢了。恰好七小姐那晚闹肚子,赶上了,不值什么。”
三太太更放心了。
小桃抿嘴笑笑,“陆姨娘给七小姐做了一个围嘴,白底红花儿,极精巧可爱。袁姨娘也给七小姐做了一个,不过,七小姐可挑剔着呢,不是何姨娘做的,她统统不戴。”这七小姐还真如传言所说,只要亲娘。
陆姨娘女工极精,三太太是知道的。闻言心中一动,给陆姨娘派个绣活儿?仔细想想还是算了吧,且耐一耐,等她生下孩儿再说。
三太太惯于精打细算。她原在任上时,庶女丰年,不得宠的妾侍们,全是每日要缴上针线活儿方许吃饭的。若完不成定例,只好饿着。“我可不养闲人!”三房家底儿不厚实,不省吃俭用的可不成。
像四小姐丰年这样,才是个做庶女的样子。四房那小七,实在太娇养了。三太太摇摇头,也就四弟妹贤淑大度,能容得下这个。若换了我,哼,定要把小七成丰年一般模样!
丰年可不是长大后才怕自己这嫡母的,她才几个月大的时候便知道怕了!庶女要从小辖治,长大后方能服服帖帖为我所用。三太太对此很有心得。
到了十一月二十九这天,谢流年过一岁生日。小孩子过生日当然不能大操大办,怕折寿、折福,不过是何离亲手做了一碗长寿面而已。谢四爷命仆从抬了一箩筐铜钱出去,散给路过的穷人。
把三太太惊的。“小七过个生日,居然要散一箩筐铜钱?”三太太专程寻到四太太,拉着她的胳膊,一脸的怒其不争。
四太太温婉的笑笑,“这有什么。延儿、棠儿、锦儿,每个孩子过生日都是一般的。”又没戏又没酒的,不过是一碗寿面,散上一箩筐铜钱,这可算不上奢侈。
“孩子跟孩子能一样么?”三太太真是恨铁不成钢,“小七那身份,给锦儿提鞋也不配!”当初买她亲娘进谢府,还没花上一箩筐铜钱呢。
四太太似笑非笑看了三太太一眼。小七身份是不高,可您又能高到哪儿去?二爷三爷生母都是婢女出身,要论出身,跟小七是半斤八两。
三太太本是一盆火似的,见四太太不兜揽,心也渐渐凉了,“弟妹你呀,真是年纪轻,心肠软!”悻悻而去。
西跨院,谢流年美滋滋吃了一小碗长寿面,一岁了,我一岁了!她还记得前世的谚语“岁半,端碗吃饭”,再过几个月就能自己吃饭不必再让人喂食,多么美好的事。
谢流年如今已会走路了,时常满屋子乱转,摔了交也不哭不闹的,爬起来继续走。谢流年走着走着,停下来仰天哈哈傻笑,上辈子走了那么多的路,从不知道原来走路是一件这么有意思的事!
门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谢流年兴奋的向门口走去,她还不会迈门槛,只能掀开帘子露出个小脑袋。
门外青石砖路上,谢四爷乌帽珥貂,徐徐而来。看到五彩线络盘花帘下那张白嫩可爱的小脸,谢四爷微微一笑,小七会走路了呢,会走到门口迎接爹爹了。
“小七,看这是什么?”谢四爷走进来,把女儿抱到炕上,递给她一样东西。洋娃娃!金发碧眼的洋娃娃!谢流年眼睛发亮,把洋娃娃紧紧抱在怀里,含混不清的叫道“发发!”
她说话就是这样,见着谢棠年就叫“的的”。没法子,“哥哥”的音她目前实在发不出来。何离教过她叫“姑姑”,她很乖巧的点头,“不不”。
何离也过来看了西洋景儿,“玉郎从哪里买来的?我从未见过。这小姑娘眼睛是绿的?头发是金黄的?长的可真奇怪。”不过小七很喜欢的样子,大约小孩子还是喜欢新鲜玩艺儿。
“今儿我不是在门前散铜钱么。”谢四爷笑道“恰巧虞县令宴请张都督,邀我去陪客。这洋娃娃,是张都督送的。”难得做武官的人这般细心,知道小七过生,即命人回逸园取了这洋娃娃相送。
虞县令做人周到,也有礼物送来,不过是寻常物事罢了,不及这洋娃娃有趣。
说起来这张都督,不是四太太堂姐的小叔子么?也算是亲戚了,怎么从没见他上门拜望过老太爷、老太太?何离心中嘀咕。
不过她禀性谨慎,即便是对着谢四爷也不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并未开口询问什么。谢四爷的性子她最清楚,一向恬淡爱清净,不喜欢多事、多话的女人。
世上唯一一个对着他啰啰嗦嗦叽哩咕噜说上两车话他还不厌烦的女子,是眼前这个才满一岁的小女孩儿,这个容貌酷似他的小女孩儿。
谢流年抱了会儿洋娃娃,起身走到炕沿,冲地上站着的谢四爷、何离张开小胳膊。何离把她抱在怀里,谢流年先亲了亲何离,又凑过去亲了亲谢四爷。
谢四爷摸摸脸,成,总算没唾沫了。
次日谢四爷备了四样新鲜时蔬瓜果、四盒精致糕点、四匹大红羽纱、四份表礼,亲自去了逸园。沈迈依旧带着阿大阿二出门了,张雱出来迎客,身旁跟着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儿,“小犬张屷。”
“我不是小狗。”张屷小声嘟囔着。真不懂,明明是小孩,非要说“小犬”。小孩也是有自尊的好不好。
谢四爷微微笑了笑,童言童语,意趣实多。张家第三位公子眉目俊秀,神态可掬,颇肖其父,很好,很好。
叙过寒温,摆上酒水菜肴。如今天气寒冷,菜肴皆盛在银打的盆子中,用架子架着,底下一层贮了烧酒,用火点着,焰腾腾的暖着那里边的肴馔,却无一点烟火气。
虽是客居,却也如此讲究。谢四爷暗暗纳罕。
如果是出自那些屹立京城一两百年不倒的侯府却也罢了,偏偏出自东昌侯府,十几年前才出现的新贵。况且东昌侯还是盗匪出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