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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槐柠重新坐车回到市区的时候天都黑了,向来善于合理安排日程,极少自我放纵的他竟然这么漫无目的的游荡了一整天,看了看时间,已经快要八点了,方槐柠最该做的就是回家洗个澡然后好好睡一觉,然而这腿在车门前左踱右挪了一通,最后还是没忍住提前两站在a大附近下了车。
栗亭推着小电瓶从车站前过的时候就看见方槐柠一动不动的站在那儿,恍惚的对着马路上往来的车辆像是在发呆。
栗亭瞧了会儿对方,方槐柠总算感觉到什么转过了头来,见到是他,眼露惊讶。
栗亭却转开了眼,推着车继续朝前走,并没有打招呼的意思。
只不过他的小电瓶自从摔了之后,修了再拿回来也总是不得劲,这不推着推着就卡了壳,因为车上装的东西实在太多,不过小小一顿就让后座上的两个大袋子全翻落了下来。
栗亭正要赶紧停车去捡,两只手已先他一步把袋子抱了起来。
“谢了。”
栗亭伸手自然的想接,但是对方却没有给。
方槐柠站在面前,看看栗亭,又看了看完全把位子都占满半点不给坐人空间的大包物件。掂了掂手里的分量,问:“是什么?”软软的,蓬蓬的,像是棉花一样的东西。
栗亭没有详细解释的意思,只道:“货。”
方槐柠说:“你这放不下了,给你还是要掉。”
栗亭颦眉,像是在想要怎么办。
方槐柠又问:“去哪里?”
栗亭说:“就前面。”
方槐柠抬手看看表,仿佛在想自己有没有空,半晌,勉强道:“既然不远,我帮你拿过去。”说完已当先走在了前头。
栗亭看着他挺拔的背影,片刻,抬步跟在了后头。
的确是不远,过了马路就到了a大前的商店街,方槐柠正想着小地主这一趟是不是要给风信子小舍送货时,身后的栗亭已是停了下来。
方槐柠回头,看他把车上的袋子轻巧的提起,一路拖到某家店铺前放下。
袋口被解开,里头的东西跟爆米花似的哗啦一下涌了出来,有两只顺着阶梯咕噜噜滚到了方槐柠的脚边。
方槐柠放下手里的袋子,拾起地上的玩意儿一看,是一只脑袋大小的公仔,鼻孔大耳朵长,肥丑得很有特色。
什么鬼东西?
猪?
兔?
方槐柠脑内一叮!
猪兔?
200个?
3600元?
是这个吗?
再望向栗亭,发现他已是打开了店铺前的一台机器,正把这丑东西一个一个拿出来放进里头,反复调整角度,纠正方位,认真得跟写论文时一样的表情。
“你这”方槐柠惊诧了须臾才呐呐着开口,却又不知道要问什么。
栗亭却猜到他想说的话,淡淡解答:“我租的。”
“2400?”方槐柠脱口问,说完差点咬掉自己的舌头。他怎么可能会知道这种精确的价格?
栗亭果然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方槐柠以为他会有疑问,结果栗亭又把注意力放回自己手上的活计去了,只半晌说了句:“老机器了,所以便宜。”
方槐柠松了口气,顺着他道:“这成本算便宜?”
栗亭点头:“不包括调试维修的费用,而且最开始还需要人工监督。”作为新手,娃娃的摆放和吊中率都需要人为反复琢磨研究,最开始的几天机器边离不开人。
人工监督?!
方槐柠一听这话脑子亮了下,好像有什么心结忽然被打通了。
他看看面前的娃娃机,又回头望向马路对面,这看过去不正是风信子小舍么。那时候那女生就站在这头,栗亭就站在那头,时不时的向这里张望这地点,这距离,忽然让方槐柠有了个大胆的猜测。
所以那个时候栗亭其实并不是在看人,而是
栗亭放完了一小袋娃娃,算了算数量,还差两个,他回头寻找,就见方槐柠低头捧着那只猪兔目不转睛的望着,眸光深情,嘴角还扬起了诡异的弧度。
栗亭:“”
“你”方槐柠好容易做了心理准备,正打算旁敲侧击点什么。忽见栗亭靠近,伸手一把扯过了自己手里抱着的东西。
“再喜欢也没用。”栗亭冷冷的说。
方槐柠:“???”
锁了机器,栗亭推上车要去下一个目的地。
既然已知栗亭在做什么,方槐柠根据备忘录上的情况,猜到他应该要去地铁站。方槐柠正好要回家,于是理所当然的同行,也算给对方继续搭把手。
栗亭没有拒绝,就这么慢慢推着车走在方槐柠的身边。
两人还是没什么说话,其实想来,不算风信子蛋糕那回的乌龙外卖的话,这还是发生公车上那件尴尬事之后两人正式遇上,那种难以言说的奇怪氛围依然隐隐的残留,除此之外,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暗流在两人间涌动。
方槐柠不知道是不是心里有鬼而产生的错觉,虽然栗亭的脸上半点看不出异常,眼神也和平时一样沉沉郁郁,但每每和方槐柠目光对上,哪怕只是一瞬的交汇,都有种卡兹卡兹的摩擦声,好像再多给几秒,那视线交集处就能烧出火星一般。
方槐柠用怀里的猪兔略略压了压跳动的心口,让自己不要瞎几把乱想,保持住人设,冷静一点。
又走了一会儿,穿过一座天桥,到了地铁站。
这一站就是a大站,因为放假的缘故,人流比平时少了许多,但还是有三三两两的人围拢在好几台娃娃机前,兴致勃勃的操纵玩耍着。
之前商店街那店铺和风信子小舍一样关了门,略暗的灯色让方槐柠对摆放在附近的娃娃机看得不甚清晰,如今在亮堂的环境下,方槐柠才确认其中那台装了猪兔的机器生意异常得好,哪怕一时半会儿吊不起娃娃来,那些顾客依然不亦乐乎锲而不舍。
才认定了他是小地主,小地主却已经转身变成小老板了,这速度方槐柠对栗亭,真是说一百句佩服都不为过。
栗亭没有马上上前,而是默默站在一旁等顾客们一遍遍尝试,终于如愿以偿夹到了一只猪兔后,他才从方槐柠手里抱过公仔,走过去添加新娃娃。
放好娃娃,栗亭又等在一边看着几个顾客操作正常后,这才满意。
方槐柠看着他转身,似要离开,他脚步顿在原地,感觉自己好像没什么理由再和人继续同行下去了,毕竟他就要在这儿坐地铁回家的。
结果栗亭走了两步,像是发觉另一个人没有跟上来,竟然回头看向了方槐柠。
方槐柠的心微微提了起来。
他听见栗亭说:“你没吃饭。”用的是肯定句。
是的,方槐柠在外头绕了一天,合信工业那儿哪来的饭吃,他都快饿死了。
所以,小老板的意思是?
方槐柠忍不住期待。
栗亭张嘴,正要说话,忽然几声砰响拉过了他的注意力。
方槐柠和他一起回头,就见一对小情侣站在猪兔机前,其中一男生发泄般的对着机器不停捶打,引发好大的动静。
嘴里则骂着:“什么破玩意儿,骗钱。”
栗亭眯了眯眼,不等方槐柠开口已经走了过去。
“一脚一百,坏了三千。”栗亭在那男生的背后冷冷的说。
“什么?”男生愤而回头,满面不快在看到栗亭时忽然笑了出来,阴测测道,“原来是你啊,栗亭?”
栗亭倒没有遇见熟人的表情变化,直接朝他伸出手:“三脚,三百。”
“你他妈”男生怒起,把那娃娃机拍得咚咚作响,“老子试了两回屁都没吊着,这垃圾玩意儿骗了我女朋友钱,你还敢问我要钱?!”
“程鹏,你之前玩不起可以不玩,”栗亭丝毫不惧地看着,语气依然淡定,“但是现在你赔不起也要赔。”
男生一怔,直接开始爆粗了:“草你妈,栗亭,你想要我赔钱?做你个大头梦!”
察觉到栗亭沉下的目光,男生语气缩了下又立马扬起:“怎么着,你想对我动手?之前在学校放你一马,这可是在外头,你要敢动我,我直接报警抓你,你信不信!你这回进去,看谁还能保你!”原来他就是之前在学校找栗亭麻烦的那伙男生的领头人。
栗亭不语,程鹏以为镇住了对方,嚣张的抬手指了过来。
“你学乖点以后就别那么横,这机器是你的对不对,信不信老子以后天天让你做不成生”
话没说完,手腕却被人一把捏住了,反方向又用力一推,那手指硬生生被从栗亭面前扭开了。
程鹏吃痛,循之看去才发现栗亭身边还有一个男生在,对方十分高大,正板着脸看着自己。
“这种行为很没教养,你洗手了吗?”方槐柠问。
程鹏愣了下,紧跟着便火上心头,他一边骂娘,一边拼命甩开方槐柠的手。他用的劲不小,方槐柠却也不是个弱鸡,原该不至于轻易吃亏,但许是赶巧了,程鹏这一抽一拉间,费力挣脱了方槐柠的掌控,还把他手腕上的东西拽了下来。
只听一声脆响,什么东西碎了。
几人低头,发现是一块手表被砸在了地上,那表盘当下就裂了几道痕。
方槐柠抿起唇,这是他二十岁时父母送的生日礼物,价钱倒是其次,重要的是心意,他很不高兴。
而那头栗亭也盯着地上的东西,一直平静的脸上,眉头终于深深的皱了起来。
“这可不关我的事,是你们”程鹏还企图推脱狡辩,可刚开口,肚子上就狠狠挨了一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