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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这里会有火箭筒？
庄园的人做的吗？不，整个C国能从零制造火箭筒的人都没几个。而且那武器看起来非常陈旧，也没有分毫改造的痕迹。
那就是从这个世界找到的？可是他的塔赫最多只有火炮，枪支都很少见，别说这种高端热武器。
“你们的武器哪里来的？！”诺尔厉声问道。
“当然是领袖给的。”幽魂用缺乏起伏的语调说道，“不抱着武器，我们睡不着觉……睡不着觉……啊啊……”
她又挥刀刺向诺尔，脸上面无表情，嘴唇却止不住地哆嗦。
乐土那边欣欣向荣，邻居们不缺吃穿，甚至凑在一起包包子闲聊，大家的精神都还算稳定——相比之下，面前的两位邻居简直在疯狂边缘。
诺尔又试着问了几个问题。他得到的答案全是重复呓语，拼不出什么有效情报。他们唯一能知晓的，就是眼下这一切拜“庄园领袖”所赐。
庄园的主人到底什么情况？！
幽魂笨拙但不知疲倦地狩猎两人。忒斯特敏捷得像只豹子，她一步步慢慢追。一旦追丢了人，扛着火箭筒的蜥蜴人总会给他们的藏身处来一炮，指引方向。
完完全全的消耗战。
他们绕着城堡跑了几圈，哪怕是白天，城堡内部也静得吓人，如同一座空城。没有援军赶来，一方面让他松了口气，一方面又让诺尔极其不安。
方才他感知到的那些怪物，到底在忙什么？
诺尔的手在拆信刀“噩耗”上停留片刻，到底没有动用这个大杀器。忒斯特收回目光，嘴角朝下撇了撇。
“我累了。”忒斯特说，“您还要绕着城堡跑圈吗？我都记住地形了。如果您不方便处理，我可以代为出手。”
话毕，他意味深长地停了会儿：“这不是您的错，他们先动的手。您只是想要活命，所以才派出您忠贞不二的骑士——”
诺尔打断他：“我要一大桶清水和半桶橄榄油。”
“啊……？”忒斯特被自己的词儿噎住。
“你的腰包里应该有这些。”
诺尔说，“满满一桶清水，半桶橄榄油……别的植物油也行，不要固态油脂。”
忒斯特好奇地瞧了眼幽魂，又看了眼蜥蜴人：“炸蜥蜴不好吃。”
他嘴巴上说着，还是乖乖把诺尔要的水与油拿了出来。
这片地带地处偏远，却仍然受到禁魔晶石干扰，最多能用些移物、点火之类的极弱魔法——但只要他的魔法在这里还有效，这就是个“游戏问题”。
诺尔擡手，俐落使出移物魔法。
金黄的橄榄油聚集成一个完美的球体，绕着诺尔旋转。那一大桶水则分成四个水团，扭曲成镜片的形状。
它们在空中漂浮游移，快速调整位置。阳光聚成的焦点死死追随着幽魂弱点，聚合的光灼伤了她的心口和额头，幽魂发出尖利的惨叫。
忒斯特：“……”
这算什么？说是光魔法，好像又有点微妙……
诺尔咬住下唇，手上却很稳。幽魂皮肤开始出现纸张烧焦似的卷曲，他也没有住手。四片水镜转得眼花缭乱，焦点全方位围剿着那只幽魂。
幽魂渐渐站不住了。裙摆摇曳，她像朵败花一般跌上地面，匕首铛啷落地。
队友受伤，蜥蜴人连忙接近，准星对上雪白耀眼的忒斯特。只见那准星里，忒斯特孤身一人，冲他无奈地耸耸肩。
不对，那巫妖刚刚还在他身边的！
蜥蜴人匆忙调整视野，只见一大团金色冲他疾驰而来。它猛地糊上他与他的炮筒，蜥蜴人本能地扣动开关。
炮弹是打出去了，继而武器嗡嗡作响，火光霎时燃起。蜥蜴人身上的油脂熊熊燃烧，高热瞬间让他失去了行动能力。
诺尔收回视线，继续以阳光烧灼挣扎的幽魂。
幽魂痛哭不止，尖叫、哭泣与胡言乱语塞住了诺尔的耳朵。可诺尔还是强迫自己看着，直到那幽魂虚弱地闭上眼，彻底失去意识。
诺尔摊开《菜谱大全》，他打开的那页纸张，在阳光下闪烁出一点金光——
那是一个核心黏有玩家耳环的复杂法阵。
将小皮尔救回来后，诺尔回收了作为道具的耳环。他以它为核心，把“系统托管”做成了固定魔法。
诺尔称之为【生灵封印】。
魔法听起来厉害，实际上限制挺大。它要求托管目标全程失去意识、无法反抗，施术者还要与目标存在身体接触。
但它麻烦归麻烦，总比杀死同胞合适。
诺尔一手捧着书本，另一只手抚上幽魂的额头，顶着“禁魔晶石”的影响全力灌注魔力。
正如当初昏迷的小皮尔，金光在幽魂体表迅速扩散，她的躯体在阳光下化为无数灿烂光粒。
“哎，还有这一手。”
忒斯特摸摸下巴，瞧了眼远方还在燃烧的蜥蜴人。不知为何，他的语气有点儿遗憾。
【……执行出现错误……】
诺尔刚打算松一口气，系统沙啦沙啦的声音就钻进了他的耳朵。与此同时，那团光粒僵硬地原地飞舞，没能快速消散。
【……目标含有格式异常的讯息，无法正常托管……】
【……是否清除格式异常的讯息内容？】
异常？
幽魂身上能被称为异常的，只有遍布全身的污染。
看来系统与魔王污染完全不兼容，诺尔抹了把冷汗：“是。”
【……强行清除异常讯息，将大幅度削弱目标属性，是否继续？】系统再次沙沙警告道。
“是！”诺尔不假思索。
属性弱就弱吧，这些邻居实在不对劲，诺尔可不想立刻将他们放出来。搞清状况前，就让他们睡在系统里好了。
【……执行完毕……】
【……期待与您再次相会……】
在周遭徘徊的碎光终于一哄而散。几百米外，蜥蜴人终于耐不住高热，同样晕倒在地。
诺尔连书都没合上，就这样拎着《菜谱大全》走上前去。
阳光穿透雾气，金光闪烁，继而静静熄灭。
……
忒斯特用剩馀的橄榄油炸了点土豆片和土豆饼。
他为它们洒满胡椒与粗盐，吃了个痛快。享用土豆的过程中，他又起锅煮水，熬了一锅卷心菜咸肉汤。
吃完午饭，忒斯特满足地擦了擦嘴，长舒一口气。
“看来庄园的邻里关系一般。”
他舔舔嘴角，摆弄刚到手的异形火箭筒，“我们搞定了两个人，庄园居然没有援军出现。”
可是空气墙没消失。
诺尔苦涩地咬了口薯片。从游戏的角度说，他们刚刚处理完“区域BOSS”，肯定不会刷新全新的敌人。
问题是，庄园主人有必要做到这个地步吗？还是说，那家伙其实有其他的顾虑……
“彭！！！”
忒斯特成功启动了火箭筒，可惜他对后坐力没什么预估。筒身一颤，直接把汤锅打飞了出去。
那炮弹在诺尔身后炸开，直接炸穿厚厚的石板，底下的泥土飞溅开来。
诺尔捏着被轰飞一半的汤勺：“……”
忒斯特缓缓把火箭筒放在地上，表情委屈，活像那火箭筒刚给了他一拳似的：“这东西太难控制。”
诺尔戳了戳火箭筒，作为能量源的黑红晶石黯淡了些，大概在这一战中消耗不少……只是那晶石散发的气息，总让他觉得有些熟悉。
诺尔掏出幽魂掉落的匕首，上面镶嵌的黑红晶石，与火箭筒的能量源一模一样。他眉头紧皱，抽抽鼻子，又去扒拉不远处的土坑。
刨出一小碟泥土，诺尔把火箭筒、匕首和土壤一字排开，朝忒斯特伸出手。
忒斯特困惑地看了会儿诺尔的掌心，把自己的手放了上去。
诺尔憋住一声笑，拍了下忒斯特手背：“之前的怪物尸块，你还留着吗？”
忒斯特哼了声：“好厨师总会留下珍贵的食材。”
他不着痕迹地收回手，摸出一块怪物肉，啪地拍进诺尔掌心：“给。”
“净化药草呢，有么？”诺尔没收手。
“……”忒斯特扒拉片刻，肉疼地揪出两株半透明草药，“您的贡品要得好频繁啊，这个炖肉很好吃来着。”
“我会给你的任务奖励加码。”诺尔慷慨保证。
“一言为定。”忒斯特精神一振。
诺尔用杯子盛了水，将净化草药与怪物肉一同炖煮。十几分钟后，怪物肉中的魔王污染被净化出来。它漂浮在水面，积了黑乎乎的一层，表面泛着微不可察的深红光晕。
诺尔之前从未仔细看过纯粹的污染。他将它单独装入试管，和那一排东西放在一起。
黑红的晶石，黑红的土壤，黑红的污染。
它们散发的气息完全一致，只不过强度有所差异。
仔细分辨，它们的力量波动同出一辙。诺尔用勺子蘸蘸，稍稍尝了一点，它们连味道都完全一致。
诺尔指节按住嘴唇。这里的力量、武器、土地、建筑，可能都属于那位神秘的“魔王”……那位据说是散布腐败与污染，痛恨一切生灵的魔王。
那位不存在于《塔赫》设定的魔王。
按照人们的说法，它沉睡在同样不存在于《塔赫》的绝望列岛。
“怎么样，找到你想要的了？”忒斯特好奇道。
“这些全部是魔王的遗留。”诺尔笃定道，“忒斯特，你对生命神殿和永恒教会的情报都熟吧？”
“随您提问。”
“两个宗教都宣称，‘黑暗突然降临大地，魔王从污秽深处苏醒’，并且都把魔王当做共同敌人……这个‘黑暗降临’，是笼统的说法，还是有确切的时间点？”
“黑暗时代，应该是距今两千多年前。”
忒斯特答得很干脆，“这倒不是两伙神棍吹牛，黑暗时代遗留了不少文献记录，那个时候魔王的影响比现在大许多。”
两千多年前。
诺尔指尖碰上那具污损古旧的火箭筒，触感温润冰凉。他突然升起一个微妙的，让人不舒服的猜测——
会不会，其实他的《塔赫》才是后来者？
见诺尔久久不语，忒斯特顿了顿，转头看向城堡中央。
“无论哪边的记载，上千年来，魔王只是个毫无神智的破坏狂，它的污染怪物同样没脑子地横冲直撞。”
忒斯特轻声说道。
“我不知道您怎么想，在我看，庄园主人不可能是‘魔王’——那可是双神联手都无法清除的强者，它没必要、也没能力和我们玩这些弯弯绕绕。”
“也是，咱俩可比不上随手扔陨石的‘神’。”诺尔收起火箭筒，勉强翘起嘴角。
“其实我也不认为庄园的主人是‘魔王’。”
两人离开篝火时，诺尔随口道，“要真是几千年前的魔王，不可能这么精通异世界游戏套路。”
忒斯特脚步慢了半拍。
“真的吗？”
忒斯特答得同样随意，“可是您也对这些东西非常熟悉啊——诺尔大人，如今您是怪物们的首领。在某些不明真相的人看来，您也够格称为‘魔王’啦。”
诺尔不以为意：“说什么呢，真魔王可是几千年前的……”
忒斯特困惑地歪过脑袋：“您不也是两百年前的人？”
诺尔停住了脚步。
那股微妙的、不舒服的感受变得越发强烈。【失落的遗愿】传达的意志，再次从记忆中浮现。
我害怕，救救我……
我不想这么死去……我的家人……
……
别伤害我……救救我……救救我……
救救我……
……
他从【失落的遗愿】那里接收到的信息，内容一直都没有变动太多。他听到悲鸣、痛哭，与一次又一次绝望的求救。
在永昼城时，诺尔还以为那是被污染老太太的遗愿。可他上一次发动技能，仅仅针对庄园中的纯粹污染，它们连载体都没有。
所以，那到底是……谁的遗愿？
【很遗憾，求救声已经消失了，您只能追寻回音。该技能没有任何效果，该技能没有任何价值。】
说起来，从一开始，系统就给了【失落的遗愿】这样的定义。
“忒斯特，这次我得见见‘庄园主人’。”
诺尔停在原地，声音僵得吓人，“我必须弄清楚，那家伙究竟知道了些什么。”
“我当然会追随我的神。”
走在前面的忒斯特回过身，长发被高空的风扬起。
“……只要我们随时准备好逃走。”阳光下，他冲诺尔挤挤眼睛。
诺尔想要回以微笑，可他发现自己嘴角僵得吓人，着实笑不出来。
……
黑森林，迷失塔。
“小许都没联系咱们。”马大爷用力搅着包子馅儿，手臂上的肌肉一鼓一鼓。
“他帮我在永昼城放了监视人偶，它们都还正常。”
琳恩咬了口刚出炉的包子，含混不清地看着屏幕，“要是施术者出了事，魔法会有反应的。”
“前两天说是什么来着，庄园？”马大爷若有所思道，“听说那边都是邻居，只要能说上话，应该问题不大——咱这福利多好啊，不比待在外头受罪强？”
琳恩的动作停顿片刻。
“未必。”
她的语气有点沉重，“我们就在人类眼皮子底下，现在过得还行，单纯因为大家没闹事。一旦起了冲突，那就说不准了。”
“也没办法吧，想救人，小许只能暴露。鬼知道那俩教会手里扣着多少倒霉蛋。”马大爷咋舌。
“那单纯是因为许先生人太热心。”
琳恩吃完包子，心事重重地擦手，“换了我，我只想救我妹妹。要不是这里找人更方便，我可能都不会留下。”
“而且许阅理解的‘救人’，是好吃好喝住得舒服，还要有医疗和娱乐支持。没几个人能做到这一点。”
马大爷不是什么初出茅庐的年轻人，听到这里，他会意地沉默了。
“唉，让我接这离谱摊子，我就一想法——”
过了许久，马大爷狠狠叹了口气。
“活着，能让人活着，就很了不得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