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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楼露台下的那只猫打了个绵长的哈欠,眼睛半眯半掩地打量从它身边经过的自行车,等一阵风过,不一会儿又蜷在树影里翕上了眼。
这是林鹿在沙川市待的第四个年头了,她对这里的记忆似乎一直停留在这只猫还未发胖的时候,那天她拖着一个从亲戚家淘汰下来的行李箱,行李箱里装着F大的录取通知书,只身来到这座梦想中的学府。
几乎是一模一样的位置,林鹿遇见了这只四前年还是很小很瘦的流浪猫,这只猫赖以生存至今,大半部分功劳归就于F大女生宿舍里住着的学生们,这四年来,正因为她们轮流投喂,眼下不仅把它喂得这样胖,甚至帮它在此安了家。
林鹿和这只猫有相似之处,这里是她来到沙川市后的第一个家。
眼下,大约再过个把月的光景,林鹿就要结束全部的课程。于对F大所有的一切,她都舍不得说再见,可她深知,这一切也只能成为日后带不走的念想。
林鹿收完晒干的衣服,在阳台稍做停留,便折身回了宿舍。
此刻的宿舍空无一人,林鹿开着的收音机里播着热辣的英文快歌,瞬间扫去她不甚明快的心情。
桌上的手机响了一声提示音,是一条来自室友沈静的消息,她告知了林鹿自己回宿舍的大致时间,麻烦林鹿到时候去学校的后街,帮她打包一份皮蛋粥。
宿舍一共住着四个人,平日里沈静和林鹿走得最近,两个都是从小地方出来的人,或许这一点让她们格外惺惺相惜。而实际上,两人的生活方式又是大相径庭的,沈静早已不再是那个灰头土脸的农村丫头,她比谁都懂得妆扮自己,一张脸上用着昂贵的彩妆用品,周身上下全是一线大牌傍身,如果不说土话,所有人都以为她是土生土长的沙川市本地人,非旦如此,定还以为她家境殷实,教养良好。
沈静信任林鹿,透露过这些年来她的经济来源来自何处。林鹿听后,不做评价,她试着去理解,却无法苟同。
窗外下起了雨,淅淅沥沥飘在窗户上,一眼望去,已经有种拂堤杨柳醉春烟的惬意。
林鹿看了会儿书,差不多到点了,她才带上伞,抓起桌上的钱包和手机出门。
经过学校后街,林鹿要绕着女生宿舍后面的一条湖走,草长莺飞的二月仍是湿冷,风贴着湖面吹起,寒意直往外衣缝里钻。
林鹿带紧脚步,后街弥漫着的浓浓烟雾已经映入眼帘,她只需再等一个红灯,穿过这条街再步行一小段便到了。
这条路是出了名的堵车胜地,早晚高峰天天堵得水泄不通。此刻已过了晚上七点,天几乎已经黑透,而车辆比路灯还蜿蜒,都是归家心切之人,互不肯让,加之下起了雨,路况极差。
时敛森向来是个耐心不足的人,他刚回国就在这条路上堵了一个多小时,光这个路口就停留了半小时,若非下雨,他绝对做得出甩门下车的举动来。车内的摇滚音乐吵得他头痛,于是伸手关掉音乐,复又从烟盒里摸出一支烟,自顾自点上。
副驾驶上坐着时敛森的发小言子承,眼明手快打开了车窗,只见时敛森偏头望向窗外,单手支在车门上,夹着香烟的手指不紧不慢往外弹着烟灰。
今天是言子承亲自替时敛森准备的接风宴,其余的朋友得知他回国的消息,早早就候在了燕园,电话催来了好回,奈何主角被堵在路中央一动不动,饶是性能再好的跑车也寸步难行,甚至抵不过机动车道上的两轮车。言子承一路好话说尽,且暗中观察时敛森好多回,只见他整张脸挂着大写的“我想弄死你”的表情。
林鹿还没走远,不知何时有个小女孩可怜巴巴钻进了她的伞下,一抽一噎地哭泣着。
林鹿蹲下身,手在她肩头拍了拍,关心道:“小朋友,你怎么哭了?”
“我找不到妈妈了!”说完这句,她哇得一声,喉间发出嘶心裂肺的声音,她本意是想问林鹿借手机,可惜哭得太凶,压根说不出一字一句了。
林鹿大约懂她的意思,刚准备直起身子,想要从牛仔裤的口袋里掏出手机,一阵刺耳的刹车声摩擦着地面响起,可能地面湿滑造成刹车失灵,车轮不偏不倚撞到了小女孩的腿。
小女孩哭声更甚,一个冲击让她直接倒进林鹿怀里,而倒在一旁的电瓶车主吓得花容失色,面色难堪地从地上爬起来,不管不顾开着车逃走了。
林鹿一手撑着伞,一手抱着小女孩,想要站起身抱住她往医院跑,可惜因为惊恐而浑身使不上力,膝盖一用力反而自己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哪怕如此,她不忘将小女孩护在怀里,不容她再有一丝别的闪失。
林鹿看见一滩殷红的血渍混在地面上的积水里,污浊不堪,这画面令她揪心。
周遭的议论声不断,却没有一个人肯迈步上前伸出援手,谁也没有注意到,行车道上有个人见了这场景,不由分说第一时间冲下车,急到连车门都顾不上关,又身轻如燕越过隔离带,快速将林鹿怀里的小女孩做了一番检查。并无生命危险,受了点皮外伤之外,脚踝有骨折的可能。
驾驶座上的言子承完全没注意到街边的情况,莫名其妙就看见时敛森以风的速度冲下去,连车门都不关,他轻骂了一声,侧过身将门甩上,丝毫没有对待新车的怜香惜玉之情了。
时敛森抱起小女孩就往前跑,他跑得飞快,林鹿反应过来后,追在他们身后。时敛森到底是手里还抱着一个,林鹿没几步就追上去,撑开雨伞,伸长手臂,替他们挡去一点点微不足道的风寒。
“最近的医院在哪?”时敛森边跑边问,他能察觉有个人跟在自己身侧,于是张口就问。他手劲很大,憋着一口气越跑越快,头发丝里湛出汗来,手中抱着的小女孩更是哭得他心烦意乱,恨不得将她抛出九霄云外去。
林鹿一时半会儿说不清医院的方向,直接说:“跟着我跑就好。”她用尽全力,跑出此生最快时速。
到了医院,直接将小女孩送到急诊科,需要家长签字的时候,时敛森才想起林鹿的存在,一把将她推上前。
林鹿情急之下红着脸否认:“我不是她的家长。”
时敛森一脸疑惑,厉声质问道:“那你一路跟着干嘛?”他口气不善,字里行间的怪罪之意与他之前的善举丝毫不相衬。
医生顾不上他们的争执,直接将小女孩推进手术室,手术室的门自动合上,屏蔽了外界的干扰。
林鹿终于有头绪朝时敛森说出实情,时敛森非旦没领情,反倒是挑了眉冷笑着揶揄:“你倒是有闲情逸致,等着警察以拐卖幼儿的罪名把你请去喝茶呢?”话虽难听,出发点却是为了林鹿着想,带着一个走丢的被车撞伤的孩子看急诊,万一碰到无理取闹的家长,那真是百口莫辩。
林鹿讪讪垂下头,为自己的莽撞和遇事不分轻重缓急而自责,这会儿,她默默报了警。
时敛森和林鹿一起等在手术室外,林鹿站在他身后两步的距离,抬眼便看见他挺拔的身姿,一件单薄的针织衫在后背处洇湿了一小滩,粘糊糊贴在背上,隐隐出卖了他健硕的身材。头发被风吹得乱糟糟,只见他用手重重地扒了扒,露出明显的怒意。
他再也没有转过头和林鹿有哪怕一个字的交流。
附近的警察很快就赶到,将林鹿和时敛森一并带走去做笔录。
因为情况特殊,医院里留下两位民警,意图是等小女孩出来之后,了解一下简单的情况,并且照顾她,直到联系到她的家人为止。
盘问一直进行到深夜,时敛森饿得饥肠辘辘,实际他相当不配合警察的调查,纯属那种十问九不答的脾气。警察根本不吃他这套,见他一脸的漠视,也就藏了私心,把他关在小黑屋里不管死活。
好在他没犯法,警察没有没收他手机的权利,他联系到言子承不到两分钟,方才还和他王不见王的警察立即将他放了,一个劲点头哈腰说自己的不是,请多担待等客套话。
时敛森一副爱搭不理的态度,等到言子承接到他,他才不解恨一般,脱了粘在身上一整晚的针织衫,忿忿扔在了地上,踢了两脚车门,随后头也不回坐进了车里。
“怎么着啊森哥,一回国就闹个惊天动地,要不要这么高调?路上上演英雄救美的把戏还不够,深更半夜雅兴颇浓地跑警察局来喝茶了,味道可好?”
一番不正经的调侃惹得时敛森咬牙切齿,这会儿他才后知后觉感到有些冷,尽管车内暖气很足,一时半会儿却也捂不暖身子。
言子承脑筋转得快,又是和时敛森打小一起长大的朋友,两人之间的心思一个眼神就能领悟。
言子承大手一指:“里面有干净的衣服,换上吧。”
时敛森打开储物板,不管三七二十一,脱了湿了衣服就换上。
“你这什么怪僻,车上还有备用衣物。”
言子承不怀好意地轻笑一声,语气里不乏轻佻和戏谑,神秘兮兮道:“你懂的。”
“我懂个屁啊?”时敛森看不惯他的拐弯抹角,不满啐他一口。
言子承败给他,直白地反问:“别告诉我,你们国外不玩车震?”
时敛森沉默了片刻,打量起这两门跑车内的情景,嗤之以鼻:“就这么狭小的空间,够你发挥吗?”
“感觉来了,哪里不行。”
时敛森被说得有些犯恶心,他例来有些不为人知的洁僻,若他此刻坐着的地方,真是言子承和某个女人的交欢之处,万一座椅上还残留着已经干涸了的污秽物……想到这里,他就如坐针毡。
言子承终于崩不住脸了,哈哈大笑。这么多年过去,时敛森依然保留着他的可爱之处,有时候单纯得就像是个没心没肺的孩子,一骗就上当。
时敛森被他笑得不自在,小声哼哼着表达不满,伸手将音量调得很大。
言子承最终带时敛森去了一家门面很小很旧的老店,这家店有些年头了,是这条街上开得最久还在继续经营的,其余的店几易其主,装修换了又换,只有这家店独善其身。
时敛森对这家店不陌生,他和言子承两个人对这里的炸酱拌面情有独衷。
“今天哥们儿替你接风这事儿没办好,用这碗面将功补过,你说成不成?”
时敛森总算展露笑颜,大夜里的,他长身玉立站在路灯下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齿,笑容如沐春风,眼睛里闪着光。
言子承一见他这样的笑就放心了,还是这么好哄,一碗面就能打发虚张声势的时敛森。
时敛森三下两下扫光了碗里的面,又喝了一蛊暖胃的汤,全然忘记,无权无势的林鹿,一直到警察联系到小女孩的家人,又将她带去医院接受所有人的审问及小女孩的认可,她才堪堪被放行。
做好事的人,最终却狼狈到像个罪犯一样被刑满释放,这滋味有些糟糕。她突然有些理解,当时站在路边不为所动的那些人了。
林鹿有自己固执的地方,她走出警局的时候,看见地上躺着一件略显眼熟的衣服,这会儿,她很想要把那件衣服找回来。
她离开医院后,并未直接回宿舍,而是重新返回警局,原来除了她,谁也没留意到那件衣服。她将蜷成一团的衣服捡起来,拎在手里抖了抖,舒展开来,面料柔软,如同她此时此刻的心。
林鹿抱紧了这件衣服,深夜里,一个人暴走在人烟罕至的街头。